【我爱写小说•故乡，别来无恙】留住的记忆

昌睿

昵 称：昌睿

美篇号：75296402

　　故乡，是我永恒的心结。

自从离开故乡到异地读大学，放寒暑假时才会跟故乡的土地亲近，学业有成后又在异地为生活拼搏，感觉离故乡的路越来越远。

离故乡越远越无法闻到故乡的泥土芬芳，心底总悬着一片空茫的秃地，风一吹满是凉涩，从未有过绿叶生根的痕迹，仿佛连时间也转动慢了，现在回想起来离开家乡已经有十多年了，在我的心中却像过了很久很久，但故乡的风俗始终被我藏在心中，不敢有半分疏忘。

最近，小时候住过的老房子需要修缮，要我去处理；这老房子伴随着我成长，留着童年的记忆，留着父母生活的气息，我推掉一切的事务，执意要踏回这片熟稔又陌生的土地，重新回忆自己的童年岁月，闻一闻父母对自己的爱。

心有冲动，人的精神状态也格外抖擞，我站在阳台上遥望着故乡的方向，小时候的画面一张张呈现在眼前。

突然，老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再有几小时你就要回老家了，趁现在有点空余时间，去购买一些上海的土特产，不要临时抱佛脚。”

我转过神来笑着答道：“我们老家访亲探友都是用猪肉作为礼品，这是老一辈留下来的习俗。”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上门走亲戚都是买好猪肉，放进竹蓝子里才会动身，亲戚到我家做客也是猪肉作为礼品，也许猪肉更加能显示出人情的冷暖，而老婆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也没多追问。

　　今天确实是个好天气，秋高气爽，凉风拂过面颊感觉很舒服，当我坐在长途汽车的位置上，心情反而变得冷静，想起小时候背过的一首古诗：“小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七个多小时，长途汽车驶进县城，县城的变迁让我有点瞠目结舌：高楼林立，商铺鳞次栉比 ，车水马龙的街道已拓宽，交通信号灯也格外显眼，仿佛在宣告一座新城市拔地而起。

我下车走出车站，川流不息的路人都穿着时尚的衣裳，仿佛让我退回到了上海，此时，一阵风吹在我身上，几乎让我有另外一种的感觉——洋气，好在行人的乡音没改变，还是带着浓浓乡土的韵味，偶尔听到小朋友们都讲普通话，又让我担心：再过几年回故乡，乡音会消失吗？杞人忧天的想法，顿时让自己哑然失笑，而我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购买上门作客的礼物。

我便拖着行李箱迫不及待地直奔人声鼎沸的菜市场，精挑细选了十几斤新鲜肋条肉，摊主用厚塑料袋仔细裹好几包递来，又见我笨拙地用绳子把肉往行李箱上捆，他忽然开口：“这是走亲戚去？”我应了声“嗯”，他又接着说：“怕有十多年没回来了吧？是回来探望长辈的？”

我猛地抬头看他，满是惊讶：“您怎么知道？”摊主是个典型的家乡人，性子直爽，脸上堆着憨厚的笑：“县城和农村的面貌焕然一新，送礼的风俗也有改变，现在已不兴送猪肉了，也就我们老一辈还认这个礼。”

摊主的一句话让我攥着塑料袋的手骤然顿住。望着那袋沉甸甸的肉，掌心的温度混着肉的新鲜气息传来，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摊主见状又补了句：“要不，我给你把肉退了？再买点别的也方便。”

这就是刻在故乡人骨子里的性子——直肠子，不绕弯子，连一份好意都来得这般直接坦荡。我转念一想，这猪肉裹着的哪里是肉，分明是我记挂多年的旧情与心意，亲戚们应该理解我的心愿，便笑着摇头拒绝，重新扎紧绳子，拉起行李箱往巷口走。

风裹着故乡特有的、混着泥土与炊烟的甜润气息扑在脸上，脚步也跟着轻快了几分。

　　我从小居住的老房子是在山脚下，风景说不尽的灵秀，山上的泉水从山间奔涌而下，形成了宽宽的水面，水质清得能看见水底游弋的细石，潺潺水声更似一支活的曲子，闭着双眼静静地听着，眼里便会展示令人兴奋无限想象的画面，而我印象最深的是半山腰上有座古老的石头塔——白塔，这也是村里最醒目的地标；白塔原来是为纪念明朝抗倭的先辈所建，塔上曾刻着精致的佛像浮雕，可惜在动乱年月里，被贫农赤卫队的小将们毁了。

儿时的我总喜欢在白塔旁边玩，感觉抗倭的先辈们会保佑我，所以那些斑驳的白塔里，藏着我太多细碎的欢闹。

如今再站在这里，白塔依旧立在山腰，山泉仍在涧底轻唱，记忆里的画面突然就撞进了眼里，我忍不住停住脚，望着村里新起的一排排楼房，心潮跟着翻涌，谁能想到，开放的春风竟把日子吹得这样红火，乡亲们都住上了亮堂的新房。

欢喜劲儿还没散，一丝顾虑又冒了出来：这次带来的猪肉礼品，他们会不会觉得不合时宜？会不会说我久居上海变小气了？正琢磨着，耳边忽然想起出发前老婆的话，让我带一些上海土特产回来。

“嘿……”我轻轻叹出一口气，后悔没有听老婆的话，现在只能把杂乱的情绪拢了拢，脚步又朝着村里迈去。

　　进村的路，原是石板混着乱石铺就的，每到冬日清晨，露水凝在路面，石板滑得让人步步惊心，如今已换成平整的水泥路，走在上面稳当踏实，再不用怕脚下打滑。

我七拐八绕终于站在了老房子前。那是四座二层木结构的房子，围着一方空地，几根粗壮的木柱撑着房梁，虽墙木板泛旧，可每一块木里都藏着的岁月痕迹，我忍不住放慢脚步，目光扫过每一块木板、每一根木柱，像在时光里打捞散落的童年碎片。

“你还记着这老房子啊？”身后突然传来苍老的声音，原来这老房子还住着人。

我转过身，看清是七十多岁的堂叔，连忙应声：“叔叔，说要修缮老屋，我特地回来，想看看能帮上什么。”

堂叔拉着我往他卧室走，我趁机从行李箱里取出带来的猪肉，放在他屋中的木凳上。

“你还记着给长辈送猪肉。”堂叔盯着那块肉，眼角里笑出了褶纹，“现在不少年轻人都忘了，还说这礼俗老气。”

我心里清楚，堂叔笑的不是这份礼，是我没丢了家乡的根、没忘了这份情。

“故土的山水、家里的风俗，哪能说忘就忘？”我也跟着笑。后来亲戚们陆续赶来，我把带来的猪肉一一分到他们手里。

第二天，按家乡的习惯，我挨家去长辈屋里坐了坐，吃过他们做的点心，才算把这趟走亲戚的礼数做周全。

白云在蓝天中飘远，时间也消失挺快，老房子修缮的事情尘埃落定，我即将启程回上海的家，心里却又甜又涩——不知道下一次踏上这块土地，要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