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而生的奇女子柳如是

叶果老

国学大师陈寅恪，有“公子中的公子、教授中的教授”之盛名。他耗时十余载，研究明末清初风尘女子柳如是，在晚年残目膑足情况下，口述完成八十万字的《柳如是别传》。

在《柳如是别传》的扉页上，陈寅恪写明了撰写柳如是传记的目的：跨越历史长河，追随她的脚步，只为寻求内心深处的共鸣。

‌陈寅恪与柳如是的“内心深处的共鸣”是什么呢？正如书中所突出表现出的那样，是对民族气节、独立精神及历史公道的追求。

柳如是，明末清初著名歌妓，才貌双全，秦淮八艳之首。精通诗词书画，艺术造诣独树一帜。身处乱世，气节高尚，明于民族大义，远胜时官腐儒。

国学大师陈寅恪称柳如是为“女侠名姝”“文宗国士”。

文中六幅画是柳如是的存世画作。

《金明池·咏寒柳》是柳如是的代表作之一：

有怅寒潮，无情残照，正是萧萧南浦。更吹起，霜条孤影，还记得，旧时飞絮。况晚来，烟浪斜阳，见行客，特地瘦腰如舞。总一种凄凉，十分憔悴，尚有燕台佳句。

春日酿成秋日雨。念畴昔风流，暗伤如许。纵饶有，绕堤画舸，冷落尽，水云犹故。忆从前，一点东风，几隔着重帘，眉儿愁苦。待约个梅魂，黄昏月淡，与伊深怜低语。

该词是柳如是与名士陈子龙分手后的感怀之作。以寒柳自喻，通过“寒潮”“残照”“霜条孤影”“飞絮”等意象，寄托孤寂与哀愁。“春日酿成秋日雨”句暗喻欢愉变伤痛，虽凄楚而无悔。‌‌结尾“待约个梅魂，黄昏月淡，与伊深怜低语”，更显情意切切，思念漫漫。

《次牧翁冬日同如是泛舟有赠韵奉答》，柳如是在钱谦益为主人的诗会现场所作，陈寅恪称此诗为明末最佳：

谁家乐府唱无愁，望断浮云西北楼。

汉珮敢同神女赠，越歌聊感鄂君舟。

春前柳欲窥青眼，雪里山应想白头。

莫为卢家怨银汉，年年河水向东流。

此诗句句用典。大意是：适逢乱世，远处却传来《无愁》之乐，如同古诗中高耸入云霄的“西北楼”那样不切实际。周人郑交甫曾求汉神女以佩玉相赠，越女船娘曾对楚公子皙放歌示爱。今日我柳如是效仿前人，向牧翁（即钱谦益）表达爱意。纵使我就是“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中、身为卢家妇的洛阳女儿莫愁，我眼前的人，不正是莫愁所倾慕的那个东家王吗？

柳如是凭吊岳飞墓时写下了著名的《岳武穆祠》：

钱塘曾作帝王州，武穆遗坟在此丘。

游月旌旗伤豹尾，重湖风雨隔髦头。

当年宫馆连胡骑，此夜苍茫接戍楼。

海内如今传战斗，田横墓下益堪愁。

诗的大意是：杭州曾是帝都，岳飞墓在此。历史场景难以忘怀，抗金战事历历在目。当下又面临外族入侵，遥想田横五百壮士，令人愁绪万千。

柳如是的情郎钱谦益，降清后遭忌被逐回乡，郁郁而死。柳如是，这个为爱而生的奇女子，不久悬梁自尽，追随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