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拍

芳草

深秋的巷口边，阳光斜斜地洒在红黄色的墙根下，一位老人坐在木凳上，双手稳稳地握着一把菜刀，正贴着磨石来回推拉。他的羽绒服是那种深灰色，着装朴素，却干净利落。手指粗大，骨节分明，手背上青筋微凸，可动作却出奇地灵巧，像在弹奏一首无声的老歌。三轮车停在身旁，蓝漆有些剥落，红底白字的招牌挂着：“专业磨刀”。他不吆喝，也不张望，只是低头干活，神情专注得仿佛这把刀，是他此刻世界的全部。

偶尔有邻居提着菜刀走来，笑着问：“还是五块？”他点点头，嘴角一扬，手上不停。有人递上瓶水，他摆摆手，说刚喝过。活儿不难，可得耐心——刀刃要平，角度要准，水得一点点洒，火候差一点，刀就不快。他年轻时在乡下种地，农闲时跟着师傅学了这手艺，如今儿女都成家了，他不愿闲着，便骑着这车走街串巷。五块钱一把，不多，但够买蔬菜，给孙子买包糖，日子就这样一点一点贴补出来。

他脚上的黑鞋沾了些水渍和铁屑，裤脚也湿了一角，可整个人透着股踏实劲儿。这活儿没人抢着干，嫌脏嫌累，可他觉得挺好——手停了，心就空了。磨刀的时候，他脑子里什么也不用想，只听着“沙——沙——”的声音，像小时候夏夜的蝉鸣，像雨落在瓦片上。有人问他累不累，他总说：“动起来就不累，不动才累。”这话听着糙，可细想，是真道理。

这条街他来了十几年，从没换过地方。老住户都认得他，孩子放学路过会喊一声“磨刀爷爷”，他也应一声，头都不抬。阳光照在车篷上，照在磨石边那块旧布上，照在他低垂的眉眼上。三轮车上的字有些褪色了，可“专业磨刀”四个字，依旧醒目。这世界变太快，可总有些东西慢着，像他手里的刀，像他脚下的凳，像他日复一日守着的这点小营生。不是英雄，不唱高调，可正是这样的人，把日子磨得锋利，把生活过得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