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车站》

紫藤花开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候车亭前的银杏树又黄了。风一过,那些扇形的叶片便纷纷扬扬地往下落,像是天空撕碎了所有未寄出的信笺。我常坐的第三张长椅上积了层金箔,恍惚间还能看见那年闺蜜转身时扬起的裙摆,带着同样的流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时春末的雨总是细密,她撑着透明伞站在树下,耳机线垂在胸前荡秋千。我鬼使神差地递出另一枚耳机,周杰伦的七里香混着雨声淌进耳朵,她却突然笑出声:"还是飞儿乐队的《我们的爱》更适合雨天。"于是我们共享的旋律里多了钢琴与电吉他的合鸣,雨珠在伞面跳着破碎的踢踏舞。那时候的我们除了学习从来就是没心没肺的活着,偶尔为数学难题发发唠叨,最爱做的事就是两人一个耳机听歌。听港台腔调的,听邓丽君的,日子过得比想象中美好。</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夏天来得猝不及防。蝉鸣最盛的午后,我们常常挤在树荫下舔着快要融化的甜筒。她总把最后一口巧克力脆皮让给我,说这叫"见底定律"——友情要像冰淇淋筒,越是见底越要小心轻咬。我们收集落在地上的银杏叶,在背面抄写歌词:"回忆里想起模糊的小时候"。叶脉间游走的金线,仿佛时光在掌纹里刻下的谶语。我们小心翼翼的享受着青春的美妙时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直到某个暮色沉沉的秋日,她蹲在簌簌落叶中拼凑我们夏天埋下的时间胶囊。碎瓷片般的银杏叶怎么也拼不回完整的形状,就像副歌里反复追问的"永远不再重来"。无论我们多么的舍不得,离别总会不期而至。还记得毕业后我去了南方,休假回郑州看她,她说,“你走我不去送你,你回来,无论风雨多大我都会接你”,那时的会感动的一塌糊涂,但还是无法阻挡我南下的脚步。从此以后,每次回去她成了我的专车司机,从她一个人,到与她爱人一起,从未食言。虽然十分不喜欢送我,可到了分别的时候,她仍然会不遗余力的送我到车站,火车进站的轰鸣吞没了未说完的句子,她用指间夹着的一片金叶,像捏着张过期车票向我摆手告别。</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些年过去了,长椅扶手的绿漆早已剥落成记忆的铜锈,站台广播也换成了电子女声。我依旧保留着在落叶堆里寻找完整叶片的习惯,直到某片金箔背面浮现褪色的字迹。那行"过了就不再回来"被雨水晕染得模糊,却突然读懂了她没说完的后半句——有些感情不是消失了,而是化作了候车亭顶垂落的冰凌,无论我们平时联不联系,都不能改变那份无法替代的情感。或许在某个阳光倾斜的清晨,会折射出七种颜色的再见。</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风铃在檐角轻轻咳嗽,惊醒了打盹的银杏树,也惊醒了我遥远的回忆,又一阵风过,万千金箔飞舞成那年共听的旋律。原来成长的领悟不是失去,而是终于明白:那些被我们反复摩挲的回忆,早已在岁月的流转中,悄悄长成了新的年轮。同时也刻进了我们的血液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