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盐源:花海漫卷时,连时光都愿在此停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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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将四季比作大地铺展的长篇诗篇,那么春日便是浅吟低唱的散文诗,字句间弥漫着新绿的羞涩;夏日则是热烈奔放的狂想曲,蝉鸣与骄阳交织,纸上洋溢着滚烫的热情;而冬日则是沉静内敛的抒情赋,落雪轻压枯枝,书写着留白的温柔。<br><br>唯有九月的盐源,是这诗篇中最浓墨重彩的咏叹调——它怀揣着川滇交界独有的野趣与灵动,将天地间的色彩揉合成绵密的糖,将风酿造成醉人的酒,尽情泼洒在泸沽湖的粼粼波光中,深深浸润在山野的花丛间,连路过的云朵都忍不住放慢脚步,想多欣赏几眼这人间的绝美盛景。<br><br> 风,是盐源九月的引路人。它首先掠过泸沽湖的水面,将粼粼波光揉碎成点点银光,带着湖水的清冽奔向岸边;接着闯入山野间情人牧场的花海,指尖轻触格桑花的花瓣,扬起细碎的粉白花粉,又裹挟着万寿菊的柔软金瓣,转身之间,便将整个盐源绘成了一幅栩栩如生的油画。<br><br>这画从不是画室里刻意调和的精致,是天地随性打翻了调色盘:粉的是刚晕开的胭脂,白的是揉碎的云絮,金黄的是晒透的阳光,紫的是浸了暮色的绢丝,连最普通的绿都分了层次——浅绿是刚冒尖的草叶,深绿是老树枝的臂膀,墨绿是泸沽湖底的青苔,层层叠叠浸在土壤里,连每一缕风都裹着沁人心脾的甜,吸一口,像是把整个秋天的温柔都咽进了心里,连打个嗝都带着花香。 从泸沽湖往县城去的路,哪是行车,分明是在花的潮汐里漂流。司机师傅不自觉地放慢了车速,方向盘打得轻悄悄的,像是怕惊扰了路边的花魂。<br><br>车窗外的风都染着花色,野生格桑花顺着山势漫溢开来,像是谁不小心碰倒了粉色的颜料桶,还没来得及扶,颜料就顺着山坡淌——它们漫过田埂的缝隙时,把土黄色的埂边染成了粉边;绕过高坡的褶皱时,又在青灰色的岩石旁缀满了白;连路边的排水沟里,都挤着几株探头探脑的格桑花,像是偷偷溜出来看世界的小姑娘。 这些野生格桑花从不懂“规整”二字,却把“灵动”刻进了骨子里:风一吹,细细的花茎便跟着晃,粉白的花瓣像裙摆似的扫过脚踝,痒得人想笑;花瓣上的晨露还没来得及落下,顺着花瓣的弧度滚到花芯,又悬在那儿,阳光一照,便成了缀在裙摆上的碎钻,晃得蜜蜂都要绕着飞;偶有几只白蝶扇着翅膀飞来,停在嫩黄的花芯上,翅膀轻轻一抖,不仅惊飞了花芯里的蜜蜂,更搅得满坡花香都活了过来——那香不是浓腻的甜,是清清爽爽的,混着泥土的腥气和阳光的暖味,顺着车窗缝钻进来,连车内的空气都变得甜丝丝的,有人忍不住打开车窗,伸手去碰花瓣,指尖沾了薄薄一层花粉,搓一搓,满手都是香。 浅颂轻吟行至梅雨到达棉桠路旁,视线直接被成片的粉攥住了,连呼吸都要慢半拍。道旁的格桑花丛像攒足了劲儿要撒娇,一朵挨着一朵,把“粉嫩”二字演到了极致——有的花瓣是纯纯的粉,像婴儿的脸颊;有的是粉白渐变,边缘还偷偷镶了圈浅紫,像是被晚霞吻过;还有的花芯是橘红色的,衬着粉花瓣,像缀了颗小太阳。 尤其是那条新修的水泥路两侧,格桑花顺着路边铺展开,左边是粉浪,右边也是粉浪,连路中间的白线都像是被粉色染软了,少了几分冷硬。 <br> 路过的车干脆停在路边,谁都抵不住这样的诱惑:不懂摄影的人,蹲在花丛边,让粉色的花瓣蹭着衣角,手机举得高高的,生怕漏了一点花;会拍照的人,找着光好的角度,让阳光从花瓣背后透过来,拍出来的照片不用修图,粉得发亮;还有人举着手机直播,镜头里的粉白花海随着风晃,他说话的声音都放轻了,像是怕吵到花:“你们看,这就是盐源的九月,连风都是甜的。” 朋友圈里很快被盐源的粉填满,配文都是“此刻在盐源,被花海裹住了,不想走了”<br><br>再往前,到了绿色家园附近,目光突然被一片浓烈的色彩撞了个满怀——那是人工种植的格桑花田,比野生的多了几分热闹劲儿,却丝毫不见刻意。你瞧,一株花上能开出粉白渐变的瓣儿,花瓣像揉皱的桑蚕绢,软乎乎的,边缘的淡红是晕开的胭脂,像是小姑娘害羞时泛红的耳尖;另一株更妙,紫中带着点蓝,花瓣薄得能透光,舒展开时,像是把初夏的天空剪碎了,一片片粘在花茎上,风一吹,花瓣晃啊晃,像要把天空的蓝再抖出来;还有的花是纯白的,花芯是鹅黄的,像撒了把碎金在雪上。 阳光洒下来时,花田像是被镀了层柔光,每一片花瓣都泛着暖融融的光,连空气里的花香都变得更稠了——深吸一口,花香裹着阳光的温度,从喉咙滑到胸口,连日来的疲惫像是被这花香冲散了,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忍不住想在花田里走,让花瓣蹭着裤脚,把花香都沾在身上。<br><br> 记得一次,朋友约着去果场拍照,先拍了荞子花,又拍了格桑花。那时候人工种植的格桑花还没开,我们便顺着路往棉桠去,找野生的格桑花。新修的水泥路旁边,一重重的格桑花正开得热闹,粉得诱人,我们忍不住停了车,拿着相机往花丛里钻。有人站在花田里,让朋友从高处拍,把整片花浪都收进镜头;有人蹲在花丛边,拍花瓣上的晨露,连蜜蜂停在花芯上的样子都拍了下来;还有人拿着手机录视频,从路的这头走到那头,镜头里全是粉白的花,配着风的声音,像是把盐源的温柔都装了进去。<br><br> 拍够了花,我们便往棉桠山与木里交界处去——那里有个依山而建的小馆子,凭着一口好味道,成了盐源人的“秘密据点”。馆子不大,几间小房间挤在山坡上,若是人多了,连转身都难,但谁都不嫌弃。男主人守着专门烤洋芋而设计的多孔圆盘烤洋芋炉,木材在底下烧得旺旺的,松木香混着洋芋的香飘得老远。<br><br>洋芋烤得外皮焦脆,轻轻一掰,里面是金黄的瓤,冒着热气,蘸一点辣椒面,香得人直舔手指。屋里的梁上挂满了腊肉,香肠,黑褐色的肉皮上结着白霜,是常年烟熏的痕迹——烟火气把屋子熏得有些幽暗,却更显暖烘烘的。女主人则在一旁的大铁三角架旁忙,长铁火钳夹着五花肉转着烤,肉上的油滴在柴火上,滋滋响,听得人肚子直叫。<br><br>五花肉按斤卖,烤得肉皮微焦,肥肉半化,瘦肉嫩得能滴汁,咬一口,满是油香,还带着柴火的烟熏味,一点都不腻。 那次,是郑总郑惠芳美女为了庆祝我退休,特意约了朋友们来这儿。 <br>其实吃什么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能聚在一起,围着炭火,聊着天。有人夹着一块五花肉,说当年在这山上采蘑菇,迷路了还是靠这馆子的炊烟找回来的;有人喝着元根酸菜汤,汤里的洋芋丝软绵,四季豆炖得面面的,连汤都要喝干净,说“这汤比城里的鸡汤还鲜”;还有人剥着烤洋芋,笑着说“退休了好,以后咱们常来这儿,看花,吃洋芋”。<br><br> 有了第一次,自然就会有第二次。这次是由刘碧美女负责招待,大家在绿色家园愉快地拍完照片后,她又召集了一桌热爱摄影的帅哥美女,齐聚一堂,尽情享受了一顿美味佳肴。<br><br>笑声混着柴火的滋滋声、腊肉的咸香,还有窗外的花香,满屋子都是暖融融的,那是比任何美食都珍贵的时光。 离了馆子,过去不远处的山坡间,万寿菊正盛放得如火如荼。金黄的花朵密密麻麻,从田埂这头延伸到那头,连一点缝隙都没有,仿佛为大地铺上了一床用阳光织成的厚毯。 微风吹拂,花浪顺着田垄翻滚而去,像金色的海浪,连田埂上伫立的稻草人都仿佛焕发了生机——它头戴旧草帽,帽檐歪着,身披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身上还沾了几朵万寿菊,是风吹上去的。风一吹,稻草人晃,花瓣也晃,像是在和花浪一起跳着慢舞,嘴里还哼着盐源的小调。 几位农妇手提竹篮,在花田中穿行,脚步轻得像猫,生怕踩疼了这些花儿。她们的指尖在金黄的花瓣间轻轻滑过,触感是绒绒的,像是摸着上好的绸缎,轻巧一掐,一朵成熟的万寿菊便落入篮中。“今年这花比去年开得稠,能多卖些钱。”一位农妇笑着说,声音软软的,带着盐源的口音,裹着花香飘远。不一会儿,竹篮就被金黄填满,连她们的袖口、裤脚都沾了细碎的花粉,像是撒了层金粉,夕阳一照,闪着淡淡的光。累了,她们便站在花田里歇一歇,掏出兜里的馍馍咬一口,再喝口水,聊着家里的事——“给娃买的新书包到了”“今年要多腌点腊肉”。这金黄的花哪里只是风景?它是孩子新学期背上的新书包,是餐桌上飘着香的腊肉,是农妇脸上藏不住的满足,让这片花海多了层暖烘烘的烟火气,比花香更让人安心。可惜今年,再去时,田里已经没种万寿菊了,想起去年的金黄,心里还会有点空落落的。 在观赏公母山时,山坡已然披上了粉色的盛装。这一美景吸引了众多帅哥美女纷纷来到廊道上,沉醉于格桑花的娇艳与芬芳之中。 往龙塘镇去,一片水稻田藏着惊喜。当地老乡笑着说:“田里有字,你们找找。”大家纷纷凑近看,金黄的水稻田里,零星分布着深红色的水稻,像撒了把红碎米,凑到田边也看不清是什么。这时,彭宗强同学掏出了无人机,螺旋桨“嗡嗡”转起来,往天上飞。大家都仰着头,眼睛跟着无人机走——刚开始,地上的人影慢慢变小,深红色的水稻还是一团模糊;等无人机飞高了些,字迹慢慢显出来;再高一点,“乡村振兴”四个大字清晰地铺在田里,金黄衬着深红,格外醒目。“好!”有人忍不住拍手,老乡也笑着说:“这是咱们的好日子,写在田里呢!”大家都拿出手机,拍着无人机里的画面,想把这田里的“好日子”存下来。 说起盐源的花海,老人们总爱坐在屋檐下,抽着烟,慢慢说:“几年前啊,那格桑花才多呢,田埂边、山坡上、路边,一丛丛、一片片,能没过膝盖。走在路上,都要拨开花丛走,一不小心,黄色花粉就沾了满衣。”后来,成片的花海慢慢少了,老人们只能在晒太阳的时候,眯着眼回想那片粉白漫山的景象,语气里满是怀念。<br><br>今年,像是有人读懂了大家的期盼,泸沽湖的情人牧场里,人们撒下了六十多亩格桑花种子。等转山转海节的鼓声响起时,那些种子竟都开成了花——漫山遍野的粉白,把牧场变成了花的海洋,连泸沽湖的水都映着花色,成了粉盈盈的,像撒了把桃花瓣。绿色家园的观景台旁,也种上了人工格桑花,站在观景台上往下看,花田顺着山坡铺展,粉的、紫的、白的,中间还夹杂着几棵绿树,像花毯上绣了绿纹,远处的泸沽湖泛着蓝,和花田配在一起,像天地间打翻了调色盘,把当年的金色花海盛景,又重新还给了盐源。 所以早在八月末,朋友们就开始约:“等九月初,咱们去盐源看花海!”等到花期最盛时,花田里便满是人影,却一点不吵——有人举着相机,蹲在花丛里,眼睛盯着镜头,等着蝴蝶落在花芯上,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走了蝴蝶;有人牵着孩子的手,指着花瓣教他:“你看,这是粉的,那是紫的,蝴蝶喜欢停在黄芯上哦。”孩子的笑声脆生生的,落在花田里,惊起几只蜜蜂,嗡嗡地飞远了,又绕回来,落在另一朵花上;还有人铺了块野餐垫,坐在花田边,就着花香吃一块奶油蛋糕,蛋糕的甜混着花香的甜,连说话都压着嗓子,怕惊扰了这份安静的美好。 我曾在绿色家园的苦荞花田边站了很久。那片苦荞花是纯纯的绿,细碎的花朵挤在一起,密密麻麻,像是给大地铺了层软软的绿地毯。蹲下来摸一摸,花穗是软软的,指尖能感受到细碎的花瓣,像摸着婴儿的胎发。微风拂过,花穗轻轻摇,发出“沙沙”的响,像是花在耳边说悄悄话,又像是大地的呼吸声。那一刻,脑子里的烦心事突然就没了,只剩下眼前的绿、耳边的“沙沙”声,还有阳光落在脸上的暖意,连时间都慢了下来——像是被这绿裹住了,不想走,也不愿想,只想就这么站着,听花说话。 旁边的花荞花田却是另一番模样。成片的粉色花荞花,把整个田垄都染成了粉,像是谁把天上的晚霞剪碎了,撒在田里。人站在里面,衣角、发梢都沾着粉,连脸颊都被映得红扑扑的,像是少女害羞时的模样;风一吹,粉色的花浪晃啊晃,人也跟着晃,像是自己也变成了一片粉嫩的花瓣,轻轻晃,就能融进这粉色里。 谁都忍不住在花田里拍照:有的踮着脚,让花挨着下巴,笑靥如花;有的坐在花田里,让粉色漫过裙摆,双手捧着花,像是捧着满心的欢喜;还有人拉着朋友的手,在花田里跑,笑声落在花上,又弹回来,满是清脆的甜。<br><br> 夕阳西下时,盐源的花海又换了副模样。晚霞从天边漫过来,先是浅粉,再是橘红,最后变成深紫,像画师在天上肆意调色,连云都被染得像烧起来了。霞光落在格桑花上,粉色的花瓣多了层暖融融的光晕,像是撒了层蜜糖,甜得晃眼;万寿菊更艳了,金黄的花瓣被霞光一照,像是镀了层金,油亮亮的,连花芯都闪着光;苦荞花的绿也软了下来,不再是鲜绿,而是带着点暖黄,与天边的橘红晚霞配在一起,温柔得让人想流泪。归程的车上,车窗玻璃上还沾着几片飘落的花瓣,有的是粉的,有的是黄的,像是花海舍不得我们走,特意留下的纪念。有人想把花瓣摘下来,夹在书里,说“这样就能把盐源的秋天带回家了”。 鼻尖还萦绕着淡淡的花香,心里却满是不舍——原来有些风景,真的会让人想把时光留住,想把这满溢的色彩、清甜的花香,还有花田里的笑声,都永远藏在记忆里,等日后想起,还能再醉一次,再回到那个九月的盐源,再被花海裹住一次。 下次再来,我要带着 picnic 篮,装着刚烤的洋芋和酸菜汤,坐在苦荞花田边,听花“沙沙”说话,等夕阳把花海染成蜜糖色——盐源的九月,值得这样慢慢等,慢慢品,慢慢爱。 编辑 摄影 制作 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