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不会年轻很久

Cheng

　　秋分季节之后，又经过了一轮高温天气，今天终于开始降温了，感觉有些冷，我从衣柜深处翻出一件旧风衣，领口磨得起了毛，扣子也少了一颗。我把它抖开，灰尘在斜射进窗的午后阳光里浮游，像一场微型的雪。它曾陪我走过多个秋天，从初入职时的拘谨，到前些年经历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后的淡定，那时总认为，秋天不过是换季，是毛衣与热咖啡的开始，是朋友圈里晒银杏叶的季节。可如今再穿它，肩线松了，腰身宽了，不是衣服变了，是我变了。

人总在某个清晨突然听懂一首老歌。就像某天刷到从前追过的偶像，他们牵着孩子出席活动，眼角有了细纹，发际线也悄悄后退，却笑得坦然。我竟没有觉得他们“老了”，反而觉得，那种从容才是时间真正馈赠的东西。我们都不会年轻很久，但也许，我们正在成为更真实的人。

　　年轻的时候读诗，总爱李白的豪迈，觉得人生就该烈酒纵马、快意恩仇。可如今某个朋友聚会后的深夜，回家的路上空荡无人，手机没电，雨还在不停地下，我忽然想起杜甫那句“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那一刻，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被理解的平静。原来有些诗，要等岁月来教我们读懂。

　　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人，即使明知年岁渐长，我也认为自己还活在某种青春的余温里。走路带风，说话带劲，穿衣讲究风度，连熬夜都觉得自己是在“拼搏”。可最近某天早上，我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眼角的细纹像地图上的支流，悄悄蔓延，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再年轻了！原来,每个人都不会年轻很久。

　　可奇怪的是，越是知道不会年轻很久，越想抓住点什么。我开始学着熬汤，把母亲生前的食谱一条条记下来；开始整理年少在老家生活时尚存的少许照片，把泛黄的相纸一张张扫描存档；甚至开始写点东西，并不是为了发表，只是为了不让记忆太轻易地被风吹走。有一次还无意翻到了读高中时的日记，里面写着：“三十岁之前一定要遍游全中国。”可如今，自己三十岁的年龄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只可惜这个梦想至今也没有实现，但我在阳台上种了一盆薄荷，每天浇水时，看着它抽出新叶，竟也会生出几分满足。

　　现在，我开始习惯在逛超市时尽量不挑坚硬的食物，因为牙齿没有了之前的锋利；开始记得在包里放薄外套，因为膝盖会在阴天隐隐作痛；也开始理解父母当年那些唠叨背后的焦虑。他们不是变啰嗦了，是终于走到了那个回头看的年纪。

朋友聚会时，话题不再是谁又升职加薪了，而是谁体检出了结节，谁的孩子上了哪所大学。我们不再炫耀行程表排得好满，反而以“最近挺清闲”为荣。不是热情退了，是学会了把精力留给真正重要的人和事。

【 岁月如歌，流年似水 】

　　前阵子路过自己读高中的市二中校门口，看见一群穿校服的孩子打闹着跑出来，笑声清亮得刺耳。我站在路边看了很久，没有羡慕，也没有感伤，只是轻轻笑了笑。他们正站在我曾经站过的地方，满怀对远方的憧憬，而我，已经走过了那片原野。

时间从不喧哗，却把一切刻在身上。它拿走了轻狂与无畏，却也悄悄塞给我们一点沉静的智慧。我们都不会年轻很久，但或许，正在变得更有分量。

　　尽答我知道我们都不会年轻很久，但这并不意味着生活就要提前谢幕。相反，正因为知道花期有限，才更该认真地绽放一次。不必再假装永远十八岁，也不必为眼角的皱纹懊恼。那些经历过的创伤、跌倒、打击、委屈、心酸、烦恼、病痛和离别，都成了骨子里的纹路，让这张不再年轻的脸终于有了许许多多的故事。

昨天傍晚，我站在小区的门口等快递，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旁边一位老人在遛狗，狗跑不动了，他也停下，蹲下身轻轻拍它的头。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到老了才发现，自己从未真正活过。

　　【 繁华千种，抵不过岁月流年 ； 红颜易老, 伤不起光阴似剑 】

　　这个秋天是来得晚了些，虽然没有了春之喧闹，却自有其深沉的美。落叶也不是终结，而是大地在积蓄下一次苏醒的力量。于我而言，在这场静默的流转中，正学着与自己和解，与岁月共处。

　　

2025年10月18日随笔于狮子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