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记

慕容懿祯

　　一道闪电划破寂静的夜空，甘南山庄少主戚砚笛独坐窗前，从细雨绵绵不绝到大雨滂沱不止，他始终酒杯不离手，襁褓中的女婴睡在榻上，偶尔发出梦里的啼哭，不安分的两腿踢蹬着。

戚砚笛年方二十出头，是一个仪表俊朗的文弱书生，母亲早逝，只有一位老父亲，早年家境殷实，自从娶妻生子后，家境突变，父亲后悔当初听信媒婆的花言巧语，认为此女克夫命，妻子不堪忍受如此非议，一走了之，只留下嗷嗷待哺的女婴。

看着睡得不安稳的女儿，戚砚笛不禁悲从中来，如果不是他好话说尽，这个女儿也早就胎死腹中，因为他妻子不堪受辱，本不想生下她，妻子的绝笔书显然是下了很大的决绝之心。

他还依稀记得妻子的书笺上写道：

“吾爱夫君，今当永诀。忆往昔，恩爱相伴，如胶似漆。然命数至此，不得不别。望君珍重，勿以吾念。来生不必再相遇。妻绝笔。”

想起往昔的缱绻缠绵，如今孑然一身，妻子走的决绝，把值钱的东西都拿走，只留下一只传家玉佩，放在女儿的身上。

戚砚笛在寻找妻子的行踪途中，他差一点命丧悬崖，摔断了一条腿，如今负债累累，想到伤心处，以酒浇愁愁更愁！

如今想再续良缘恐怕让人退避三舍，村里的族长见他家道中落，念他家往昔的情分，给了他一份差事，到私塾学堂任教。

戚砚笛倒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做事，几年来还勉强维持生计，女儿也是他含辛茹苦养大，如今饶膝承欢，父女情深，老父亲看着他们父女俩，有时候也暗自垂泪，泪中有喜亦有悲。

　　从私塾学堂到甘南山庄路途不算远，需路过一片密林，某日归晚，月上林梢，他买了点酒菜，准备回家和老父亲对酌，隐隐约约记得有个声音叫呼唤他，猛然听觉好似离去妻子的声音。

他百感交集，不由多想，循着声音找去，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忍不住从后面抱住她，却发现她身体冰凉僵硬，待她转身一刹那，却是一张没有五官的白惨惨的脸，他顿时吓晕倒在地上，一直到凌晨才被人发现，回到家中后睡了一天一夜，自那以后戚砚笛整个人性情大变。

私塾学堂的孩子们都有父母亲来接孩子放学回家，有一位孩子的母亲正当妙龄，姿色尚佳，他见此女风韵犹存，莫名就起了不良之念，假意送她们母子回家，听闻她夫君常年不在家，于是一来二往的就厮混在一起，刚开始女子半推半就，后来竟然着了魔一样，纠缠不休，一直到她夫君回来才善罢甘休，此事做的人不知鬼不觉的，自那次得逞之后，但凡有点姿色的落单女子，他一个也不会放过，而且令人无语的是，这些被她眷顾过的女人一个个都魂不守舍般非他莫属，一点片语只辞都不外露，如此以来，更助长了他的色胆。

《金瓶梅》中有云：“色胆如天不自由，情深意密两绸缪。贪欢不管生和死，溺爱谁将身体修。只为恩深情郁郁，多因爱阔恨悠悠。要将吴越冤仇解，地老天荒难歇休。”

俗语说得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花开花落又一年，女儿转眼就七八岁，此时戚砚笛家境殷实，不少寡居的少妇都抛出绣球，媒婆也纷纷登门拜访，然而他根本无心成家。

　　稍有积蓄后，戚砚笛开了一家香料铺子，虽然负债不少，不过因为生意不错，不到一年就还清了所有债务，而且来往都是女眷，所以他乐此不疲。

　　或许是时来运转的缘故，他的桃花运始终不断，加上如今成熟稳重，因此不少女香客，都叫他送货上门，店里面雇了一个帮佣，心照不宣的是女客们的深情款款让他应接不暇，有不少女人要么是老夫少妻，丈夫年事已高，不能共享鱼水之欢；要么就是夫婿常年在外，或者有外室艳史的，戚砚笛不觉廉耻，反而觉得自己才貌出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一想到香艳刺激的场面，他总是兴奋异常，渴求无度，渐渐的不满足于偷鸡摸狗的现状，开始把目光投射到未出阁的妙龄少女身上。

某日戚砚笛携同女儿去郊外游玩踏青。女儿贪玩戏水，不慎跌入河水，他又不善习水，只能在岸上捶胸顿足的呼叫，突然眼前一晃，女儿被一白衣女子救出水面，戚砚笛接过女儿，被眼前的女子迷住了，已然忘却了手中还正在昏迷不醒的女儿。

女子千娇百媚，粉面桃腮，一身衣服已经被水打湿，透明的可以将身体曲线一览无余，浑身散发着诱人的光芒。女子丝毫不慌张，还说要去他家换洗衣服，如此多娇的美人主动请缨，他焉能不从之理？

他把女儿安顿好了以后，替女子拿来一身原来自己的衣服，女子丝毫不避讳，在他房间里，将一身湿答答的衣服褪落，那完美玲珑剔透且凹凸有致的身材，让他完全着了魔似的扑了上去。女子毫不躲闪，热情似火的和他缠绕在一起…

　　年迈的老父带着孙女，像往常一样去香料铺子帮忙照看生意，丝毫没有察觉戚砚笛有任何不妥之处，一连三天魂不守舍般和女人日夜承欢，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似乎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在枕边，他向女人发誓，以后只专心爱她一人，非她不娶。

女人不置可否的一笑了之，一直到最后一晚，当他们结束了三番两次的颠鸾倒凤后，他疲惫不堪的沉沉睡去。

朦胧中戚砚笛发觉有点异常，身边的女子似乎和谁起了争执，但是他想睁开眼却不能，只能潜意识里感觉似有若无的对话。

依稀记得女子在痛斥着谁，叫他赶快离开这个身躯，要不然让他无所遁形，灰飞烟灭，然后过了不久他就想起来几年前密林深处，夜晚偶遇的白面无脸女鬼，接着就是身体剧烈疼痛，似乎有一种被剥离感，撕心裂肺般拉扯着他，这几年种种与各色女人翻云覆雨的画面一幕幕浮现，消散之际，听到一个声音哈哈大笑的隐隐约约从有到无。

他下身的炽热感让他浑身难受，滚烫，一直到浑身发抖，大汗淋漓的戚砚笛从梦中醒来，美人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伸手扶起他，力气大的让他吃惊，因为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然悬在半空中，女子一边吐纳运气，一边手做兰花指捻的样子，在稍作调息之后，慢慢地把他放下，惊魂未定的戚砚笛这才思路清晰起来，他握着她的纤纤玉手，发现了她身后的九条尾巴，霎那间又惊吓的松开了手，他的双膝酸软无力，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起身的时候，发现了镜子里的自己，顿时惊的他一身冷汗。

　　这几年的戚砚笛由于纵欲过度，双眼无神凹陷，脸色蜡黄憔悴不堪，原来俊朗非凡的仪表，如今大腹便便，身材臃肿，眼睛里都是淫邪的目光，之前那个双眼放光，灵气逼人的少年，如今被淫欲吞没，而女子看见他这副嘴脸，竟然还有爱怜之色。她吐气如兰，声音婉转动听，娓娓道来。

原来五百年前，戚砚笛的前世曾经救过一只遭天谴雷击的狐狸，为了报恩特来救治于他。当初戚砚笛与妻子结婚嫁娶之时，冲撞了鬼王，因为当天正赶上鬼王娶妻，为了惩戒报复他，派了一只色中饿鬼，假扮他妻子模样，附身了他几年，本来想吸干他阳气，让他一命归西，谁知道遇见了前世修来的缘分，九尾狐耗尽半世修为，将色鬼驱逐出戚砚笛的身体，并且与鬼王摊牌交易，结果不欢而散，无奈之下就和鬼王法力解决。

千年九尾狐修行不易，如今九条尾巴掩藏不住，听到九尾狐把事情原委一一说完，戚砚笛顿时感激涕零，有点劫后余生，他跪拜在九尾狐面前，发誓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九尾狐告诉他，如今阳气损耗太大，只能安静调养，洁身自爱，切莫再让欲望膨胀，因为虽然色鬼已经除去，但是内心深处的欲望已经到了崩溃边缘，需要很大的决心和毅力才能克服，想到白发苍苍的老父亲，还有娇滴滴的女儿，戚砚笛顿时心情好转许多，九尾狐一席话别，从此芳踪渺渺茫茫人海，再也不复相见。

《示如印观身歌》

君不见如花女子谁不恋？只缘面嫩怕风吹，几回躲避桃花畔。

又不见吴王楼船载西施，荡漾中流炫颜色，一朝越兵过行春，等闲笑里姑苏失。

这肉块、害杀人，古今无限没风尘。老僧有个降魔术，不是英雄不解识，常将此心观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