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拾秋

凤尾竹

美篇名: 凤尾竹

美篇号: 23396906

秋阳把安徽宣城的西河古镇青石板晒得暖融融的，踩上去时，鞋底会蹭到经年累月磨出的温润弧度，像触到一段被时光揉软的往事。风从青弋江面上漫过来，裹着水汽掠过老街檐角，檐下挂着的红灯笼轻轻晃，影子落在斑驳的砖墙上，倒比墙上的爬山虎更显鲜活。

沿街多是前铺后房的老宅子，木门虚掩着，偶有老人坐在门槛上择菜，手边的竹篮编得细密，是巷尾篾匠铺里刚拿回来的新活。

我凑过去看时，老人指尖的菱角壳剥得飞快，“这篾篮是老陈头编的吧？他手巧，编的篮子浸了江水都不烂。”老人抬头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秋阳，“我们小时候啊，秋天采菱角都用他爹编的‘腰子篮’，窄窄的能贴在船边，一捞就是半篮。现在年轻人不爱学这手艺了，也就老陈还守着铺子，说要给古镇留个念想。”

铁匠铺的叮当声从巷口飘来，火星子在昏暗中一闪，落在铺前的青石板上，转瞬就凉了，倒让那股子热乎气更真切。

最难忘是转角的糖画摊，老艺人手腕一转，糖丝便在青石板上绕出秋菊的模样，甜香混着江风，成了古镇独有的秋味。他说这糖画纹样有讲究，“你看这朵菊，花瓣要绕九圈，对应咱西河‘九桥映月’的老景；要是画鱼，尾巴得翘得高，寓意‘江鱼满舱’，都是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

顺着老街往河边走，便能看见“人在堤上走，屋在堤下藏”的奇景。堤坝上的芦苇荡已染了浅黄，风过时，穗子便朝着河面的方向弯，像是在和往来的小船打招呼。

河面上的云影走得慢，把影子投在水里，与摇橹人的船桨搅在一起，分不清哪是云，哪是水。有原住民提着竹篮从堤下上来，篮子里装着刚从河边采的菱角，壳上还挂着水珠，见人路过，便笑着递来一颗，说“今年的菱角甜，是河水养得好”。

暮色漫上来时，老街的灯次第亮了。灯笼的光透过窗棂，在老墙上映出木格的纹路，像给古镇盖了层温柔的纱。

巷子里传来晚饭的香气，混着桂树的甜，让人想起小时候外婆家的秋夜。

　　站在堤坝上回头望，整座古镇都浸在昏黄的光里，没有喧嚣，只有江风的轻吟和远处隐约的犬吠——原来最动人的秋，从不是刻意寻来的景致，而是这样藏在烟火里的、带着温度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