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土地情结

王剑锋

<p class="ql-block">  我的爷爷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农民,他出生于1926年,经历了民国时期、新中国成立和改革开放三个重要时代,见证了中国从动荡到稳定,从贫困到发展的历程。</p><p class="ql-block"> 听爷爷讲,他12岁时,我太爷爷就去世了,从此以后,我太奶奶拉扯着他们姐弟四人,守着几亩薄田,相依为命。18岁时,爷爷和奶奶结婚,第二年,我姑姑出生,隔两年,又生下我爸。在当时的社会,突然间多添了几张嘴,日子过得很是艰辛。</p><p class="ql-block"> 或许就是年轻时的穷苦生活,让我爷爷对土地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情。在他的心中,土地就是他的希望,种地就是他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1980年,随着我弟的出生,我家成为一个三代同堂的八口之家。记得有天晚上,爷爷兴冲冲的推开门,迫不及待的说:“五五的口粮地也分下来了,就在小米塔,离咱家原来的地不远。“4亩,整整4亩地”,他一边说,一边竖起了四根手指。接着,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这下好了,明年又可以多种几亩谷子了”。此刻爷爷的兴奋,不亚于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更像是一个淘宝者挖到了一颗宝石一般</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每年秋收结束到第二年开春,是农闲季。爷爷是个闲不住的人,每天天还没大亮,他就早早起来,左手提个箩头,右手拿个铲子,去路上拾粪。日复一日,天天如此,乐此不疲。每当攒够两三担时,它就会把这些粪装进箩头,挑到地里。在地里,他会先挖个坑,然后把粪倒进去,最后再盖上一层厚厚的土,让那些粪充分发酵,增强肥力。他经常说的一句话是:这些粪虽然臭,但是个好东西,有了它,地才会更肥,庄稼才会长得更壮实。</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每年农历四五月,庄稼长出幼苗,爷爷几乎每天都会扛着锄头跑地里锄草。别人家可能一年就锄个一两遍,可他却总是要比别人多锄一遍。先用小锄,等庄稼长大了再用大锄,甚至有的时候,他会跪在地上,手指抠进泥土,把杂草连根拔起。嘴里还不停地念叨:别跟庄家抢地盘,咱得让苗儿长得壮实些。</p><p class="ql-block"> 到了锄草最忙的时候,爷爷天不亮就扛着锄头出发了,而且嘱咐家里早饭他就不回来吃了(我们这儿以前是一天两顿饭),让我吃完饭后给他送到地里再去上学。每当我把饭提到地里叫他吃饭时,爷爷总是郑重其事的先掰一块,一边抛向天一边说:“先敬天,让我们风调雨顺”,接着掰下第二块撒在地说:“再敬地,让我们五谷丰登”。这时的爷爷,庄严肃目,像一个虔诚的教徒。</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记不清是哪一年了,那一年风调雨顺,庄稼长势特别喜人。爷爷高兴得合不拢嘴,每天笑呵呵的,就像打彩中了奖似的。那个时候,我们农村学校到了秋收季节,就会放秋假。爷爷对我们姐弟说:“等你们放了假咱就收秋,今年的年成估计不错,咱们今年要打一场硬仗了”。天公不作美,老天爷好像专门和爷爷作对一样,刚放假就下起了连阴雨,一直持续了七八天。在这几天,爷爷的脸和老天爷完全一样,整天阴沉沉的,不时的还“哎”的叹一口气,嘴里不停的念叨:“不敢再下了,再下谷子就发霉了”。经过漫长的煎熬,雨终于停了,爷爷的脸也随着老天爷的脸终于放晴了。</p><p class="ql-block"> 九十年代初,我姐和我先后考入师专和中师。当时的政策是,一考上大中专院校,户口要农转非,这就意味着我们的口粮地也要退还给村集体。有一天吃晚饭,爷爷说:“考上学校是个好事,就是咱的地也少了好几亩,要是不退地就好了”,我逗他说,那咱就不去上学了,爷爷连忙摆手说:“不,不,学还是要上的,甚大事甚小事哩”,看着爷爷那个认真劲,我们全家人不禁哈哈大笑。</p><p class="ql-block"> 随着年龄的增长,爷爷的精神也大不如从以前。但他只要一有空,就会跑到地里转一圈儿,踢踢脚下的土块儿,弯弯腰摸摸残留的谷茬。在爷爷的眼里,土地从不是冰冷的泥巴,是春种秋收里的盼头,是攥在手里的踏实,是一辈子离不开的老伙计。</p><p class="ql-block"> 2002年,77岁的爷爷永远的离开了我们。遵照他的嘱咐,我们把他和奶奶葬在了那块让他一辈子魂牵梦绕、不离不弃的谷子地里。 </p><p class="ql-block"> 愿长眠地下的爷爷,伴着他毕生眷恋的土地,永远安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