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叶黄满天舞

杨小伟（夏天飘过的云）

又见叶黄满天舞

时令未及霜降，大源中央公园的秋已熟透了。晨雾还未散尽，清洁工的竹扫帚便在石板路上划出沙沙的韵律，像是为落叶谱写的安魂曲。那些从梧桐、银杏、红枫枝头坠落的叶，此刻正以不同的姿态完成生命最后的谢幕。

蹲下身，指尖轻触一片卷边的梧桐叶。叶脉如老人手背的青筋，记录着春夏的风雨。

最是银杏懂得造势。它们总在某个无风的清晨集体换装，将整条大道染成梵高笔下的向日葵田。孩童们举着玩具枪追逐嬉戏，惊起满地金蝶，有几片调皮地落在姑娘的发梢，倒像是簪了支鎏金步摇。一位年轻的画师常在此处写生，他笔下的银杏叶会跳舞，每片叶子都长着芭蕾舞演员的足尖。

长椅上，一对老夫妻正互相依偎，白发与落叶同色。他们的影子在夕阳里越拉越长，仿佛要融入满地碎金。

红枫则是另一种风情。它们偏爱临水而生，将倒影揉碎在镜湖之中。有穿汉服的姑娘撑着油纸伞走过，惊起白鹭掠过水面，翅尖带起的涟漪让枫影碎成满江云霞。一位摄影爱好者对我说，红枫最是“三分姿色七分妖”，我想，这话若被园艺师听见，定要笑他太过痴缠。

忽然起了大风，漫天彩蝶齐舞。有片枫叶掠过鼻尖，带着若有若无的草木香。

最动人的当属梧桐落叶。这些手掌般的枯叶不像银杏矜持，也不似红枫妖冶，它们随性地铺陈在小径上，踩上去会发出酥脆的叹息。常有流浪猫在叶堆里打滚，搅得金红翻飞，倒像是打翻了调色盘。有次见个穿背带裤的男孩蹲在叶堆旁，认真地给每片叶子系上红丝带，说是要寄给远方的朋友。

暮色渐浓时，保洁车开始收集落叶。叶片在铁斗里沙沙作响，恍若在唱最后的歌谣。这些落叶会被制成肥料回归土地。明年春天，当新芽从枝头冒出时，谁能分得清哪片是去年的蝶翼？我望着天际盘旋的鸽群，忽然明白：原来死亡不是终点，而是生命换了个模样继续舞蹈。

晚风拂过耳畔，又一片银杏落在脚边。弯腰拾起时，发现叶片边缘已泛起岁月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