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八月的风掠过高原,吹散了城市的喧嚣。这一次,我与儿子郭宗瀚并肩而行,穿越甘南的山河脉络,从扎尕那的石城到黄河壶口的怒涛,从麦积山的佛影到若尔盖的绿野,每一步都踏在自然与信仰交织的土地上。这趟旅程,不只是地图上的几个坐标,更是父子之间一次无声的对话——在辽阔天地间,我们用脚步丈量彼此的距离。</p>  <p class="ql-block">初入扎尕那,群峰如铁壁合围,仿佛天地间悄然开启的秘境。藏式木屋错落于山谷,经幡在风中低语。我们穿行于山门之间,红色塔楼与金色屋顶在蓝天下熠熠生辉,远处山峦起伏,宛如神祇的脊梁。那一刻,静谧与壮美同时涌上心头。宗瀚站在入口前抬头望着那座写着“扎尕那”的木牌坊,阳光洒在他脸上,像是被这片土地温柔地打了个招呼。他没说话,只是笑了笑,我知道,他已经爱上了这里。</p>  <p class="ql-block">翻越海拔4200米的高山公路,寒风扑面,却掩不住心中的豪情。站在标志牌前,回望来路,云海翻腾于脚下,山脊如龙蜿蜒。宗瀚摘下墨镜,呼出一口白气,笑着说:“爸,我们现在是不是离天最近?”我点点头。这不仅是地理的高点,更是旅程的精神坐标——当世界在你脚下铺展成一片苍茫,人才真正懂得自己的渺小与坚定。</p>  <p class="ql-block">麦积山石窟隐于峭壁,千年前的匠人将信仰雕凿进岩层。巨大的佛像静坐崖下,目光慈悲,穿越岁月凝视今人。红褐色的洞窟群如蜂巢密布,诉说着丝路尘烟里的虔诚。宗瀚仰头看着那尊千年不动的佛陀,忽然问我:“他们为什么能在这里凿出这么多佛?”我答不上来,只说:“也许是因为心里有光吧。”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他在历史的回声里,轻轻拾起了一粒种子。</p>  <p class="ql-block">万全湿地与高寒公园中,黑色牛形雕塑列阵迎风,象征着高原生灵的奔腾不息。“中国高寒地区公园欢迎您”的铭文,在雪地上显得格外庄重。我们并肩走在石墙边,一排牦牛雕塑沉默地守望着远方。宗瀚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头的角,说:“它们看起来像在奔跑。”是啊,哪怕静止不动,也带着向前的势能。就像少年,哪怕只是站着,心里也早已翻山越岭。</p>  <p class="ql-block">拉卜楞寺与郎木寺的金顶在阳光下闪耀,白墙红殿依山而建,僧侣的身影缓缓移动,诵经声似有若无。我们在大殿前驻足,看信徒叩首,感受信仰的重量。宗瀚第一次看到有人五体投地地磕长头,怔住了。他小声问:“他们真的相信这样就能离佛更近吗?”我没有急于回答。信仰从来不是用来解释的,而是用来感受的。就像此刻的风,吹过经幡,也吹进了少年的心里。</p>  <p class="ql-block">黄河在壶口骤然收束,黄浪如雷倾泻而下,水雾升腾如龙吟九天。那一刻,李白“黄河之水天上来”的诗句轰然回响耳边。宗瀚站得离护栏最近,头发被水汽打湿,脸上却全是兴奋。他大声喊了一句诗,声音被瀑布的轰鸣吞没,但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有些壮阔,必须亲身面对才会懂;有些诗句,只有站在黄河边才能真正念出来。</p>  <p class="ql-block">最后一程,贡嘎雪山遥立天际,冰峰刺破苍穹。虽未能近抵其下,但它的存在,已为这一路画上雄浑句点。车窗外,雪峰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像一位沉默的守护者,目送我们远去。宗瀚靠在窗边,安静了很久,忽然说:“下次,我们能不能走到它跟前?”我笑了:“当然可以,只要你还想走。”</p>
<p class="ql-block">这趟旅程没有终点,它只是把“远方”种进了少年的眼睛里。而我最庆幸的,不是看过多少风景,而是陪他一起,听见了风的低语,看见了山的脊梁,也触摸到了自己内心的回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