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记（上）

鄢静

　　52年的人生经历中，大概喝醉过酒四五次。我的酒量还可以，作为一位女子，能喝半斤白酒，且保持相当清楚的意识。大约是遗传到了我父亲，父亲是好酒的，但我并不好酒，不过也曾有两次醉到不省人事。

第一次，是在大三的国庆节期间。大学武术队的龚老师出资带我们去梦山玩。他那时未婚，如同大哥带着一群弟弟妹妹。当时我本来没有计划和大家去玩。大部分的时候我愿意随顺大家，于是我去了。玩得很开心，回来以后在校外吃晚饭，还是龚老请客，当时喝了黄酒，许是喝得太急了，之后就断篇了。等我快天亮醒来，发现是在一附院的急诊室挂吊瓶，小荣一直守着我。她陪着我去上洗手间，我很快了解到发生了啥。头天晚餐结束后，我们去了龚老师的宿舍。在毕业后若干次的聚会上我了解到是师兄拉着我到操场上跑了两圈，回宿舍时，酒劲上来了，我摔倒在楼梯上，失去了知觉。龚老师联系了一辆大校车和小荣连夜把我从昌北送到了一附院。到了早晨8:00，我见到了龚老师，他应该一直在医院。他很是自责，说还要拍个CT，确保脑部没有摔出问题。拍CT要100多块钱，我觉得太贵了，坚决不肯拍。我晃晃自己的脑袋，没觉得哪里疼，和龚老师打包票说没事，就回家了。 时隔30年的国庆聚会的酒桌上，从外地回来的师兄告诉我，当年的他抱着垃圾桶吐了一个晚上，天亮时和龚老师同宿舍的王奇峰老师告诉他，那个醉酒的小师妹被送去一附院了。他听说我被送往医院之后，就去借了一辆自行车从昌北骑到了一附院。我非常惊讶我完全没有这部分的记忆。感动更多觉得遗憾，为什么我没有印象呢，现在的我能感受到那份急切的关心了，看似人们可以处在相同的时空，却因为主观世界感受的不同，这个时空常常是交错的。我记起了《星际穿越》最后的场景。主人公和父亲身处透明的交错叠加的不同时空里，去了外太空，在女儿成长岁月里消失了的父亲拼命地呼喊女儿。童年时候一本从书架上掉下来的书终于让女主反应过来那是父亲始终都在和她联系。

可能因为自己那时自我感觉很糟糕，我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居然醉到不省人事且被送往了医院。我对自己非常的失望。能记住的是我为此深深地惭愧了半个月，我怎么会做这么荒唐的事情呢，恐惧担忧不知以后我还会堕落成啥样。也许就因为这种非常糟糕的体验，我一点也不爱酒，这也是好事。当时我丝毫没有觉得我的醉酒，其他人有责任，我也无法体会到他们当时的感受，现在一目了然，他们曾经很自责。共同的经历终化作了30年来彼此间如手足一般割舍不下的关爱和亲情。

30年间的聚会过多次，每次举杯，龚老都会帮我拦酒，他是不信任我的酒量的，当年我的醉酒毫无疑问把他吓坏了。大家常常会笑谈起这件事，仿佛这糗事是"英雄事迹"。于是我以为自己早已释然。其实内心深处，一直无法接纳自己当年曾经有过醉到不省人事的经历。今年上半年，孩子爸有一次天亮后才回来，他说有一个朋友醉酒，凌晨4点要求去医院看急诊，他陪着去了。我强烈的反应居然还是觉得这太荒唐了。30年的一个闭环，因为不肯原谅自己，所以也就不能谅解别人。应该要饶恕当年不小心出错的自己啊！除了生死还有什么是大事呢？世上本没有什么对错，允许试错的发生，不必对己对人太过苛刻。

上图为毕业前夕武术队部分队友在校门口合影。身后的大楼是上了两年课的教学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