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鼾声像首歌

朴实

近年来，我养成了在深夜里侧耳倾听的习惯，这不是听窗外的风雨声，也不是听远处的汽车喇叭声，而是聆听身边妻子的呼吸声，准确地说，是盼着妻子那轻微的、带着规律起伏的鼾声。

2016年与2021年，妻子与我先后退休，退休前妻子与我都在金融系统工作，妻子在二十多年前就患了糖尿病，身体一直较虚弱。我退休的那年，妻子又患上了失眠症，经常夜晚难以入睡，不知有多少个深夜，我醒来看见她还睁着眼睛，疲惫地望着天花板数数，或是戴着耳机无奈地拿着手机刷抖音。见我醒来，有时她会叹口气轻声地对我说“又没睡着”，这细微弱小的声音就像小锤子，一下下敲在我的心上，让我好心疼。记得不知有多少次我深夜起夜，虽然轻手轻脚非常小心，但脚底下的木地板还是被我身体的重力压出了微弱的响声，就是这微弱的响声也能使她瞬间被惊醒，我站在床边牵着她的手，感到既心疼又无奈。

后来我们想了很多方法，中西医都试过了，但收效甚微，只要不吃安眠药她就难以入睡，有时吃了安眼药效果也不明显，反而第二天精神疲惫，晕晕沉沉没精神。去年，经朋友推荐尝试了睡前泡脚、喝温牛奶，贴脚贴等方法，也不知道是什么方法起了作用，渐渐地有了一些变化。去年11月的一天，我凌晨三点多醒来，刚起身下床，忽然听见身边传来细微的“呼吸”声，不是平日里浅促的、时刻要醒的呼吸，而是带着点儿厚重、又格外安稳的鼾声。我呆在原地，不敢动也不敢出大气，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安宁”。借着小台灯微弱的光，我看见妻子眉头舒展着，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那是她失眠时从未有过的放松，那一刻，我心里像是有暖流漫过。

从前听别人抱怨伴侣的鼾声吵得睡不着，我能理解，可当这阵鼾声从妻子喉咙里响起时，我竟觉得比任何音乐都动听。它不像交响乐那样激昂，也不像钢琴曲那样悠扬，却带着一种神奇的力量——它告诉我，我的妻子此刻正沉睡着，正被安稳的梦境包裹着，没有失眠的困扰，没有辗转反侧的疲惫。

后来的日子里，我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夜里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侧耳听那阵鼾声。若是听见了，心里便会瞬间踏实下来，连带着自己也能很快入睡；若是没听见，就会轻声安慰她，帮她捋一捋被子，在心里默默盼着那熟悉的鼾声早点响起。有一次妻子醒来后对我说：“昨晚好像又打鼾了”。语气里带着点儿不好意思，我却笑着把她往怀里搂了搂：“那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歌，比任何催眠曲都管用。

鼾声在别人眼里是噪声，但妻子的鼾声于我而言，是最温柔的旋律，成了我心里的催眠曲。因为一起生活的伴侣，从来没有什么美好的标准，你失眠时的辗转，我心疼；你安睡时的鼾声，我珍视。那带着温度的鼾声，藏着我对妻子最简单的愿望：愿她夜夜好眠，愿这“鼾声”能陪我们度过每一个安稳的夜晚，幸福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