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守望生活(第一章)

青青园中枣

我的前半生，出生在江南贫寒之家，度过无忧无虑的童年，青少年时光，在那八十年代清贫而苦难的岁月，随着改革开放，步入新时代，开始走向更加广阔的天空，我庆幸出身贫寒，卑微，却拥有无尽父母之爱，能上学堂念书，磕磕碰碰一路读到高中，大学毕业。

毕业后，我工作在不同的城乡，开始了四处漂浮的生活，我喜欢和农村人交谈生活。我比不了徐霞客，游山玩水，饱览山河，比不了杜甫，李白，把酒当歌，饱览山河，激昂高歌。

我喜欢喝农民那种带有苦味的茶水，在他们田地间，屋里，和他们在一起，我会毫无顾忌地拿起漆满茶垢的茶碗舀水喝，还把自己的水壶灌满，与田里干活的男人说上几句废话，在姑娘因我而起的窃窃私语，谈笑里扬长而去。

我的足迹踏过无尽的乡村田野，村庄，与乡村人交谈，品味着香甜的瓜果，喝着苦涩而甘甜的茶水。与看瓜老人，河岸池塘洗衣妇人聊天，劳作田野的农夫，村口大槐树下的老人闲谈。

在乡村，我喜欢和农民打交道，喝那种乡村知名的板蓝根，茉莉花，还有不知名的黑茶叶茶水，毫无顾忌那些带有茶垢的茶壶，我端起缺边的陶瓷碗，甚至来到乡村的老井边舀水，然后扬起脖颈一气把自己咕咚咕咚灌饱，还不忘把自己随身的水壶装满；与村里老人，青年人闲聊，和他们聚在一起，看着大家一起东扯西拉，然后在他们哄笑之间悄然离去。

那年秋天，我和娘去一个偏远村落走亲戚，在他们村后，住着一户人家，屋内独自住着一位老奶奶，她家庭院里栽种二棵枣树，枣树上挂满日渐成熟的枣子，红彤彤一片。当我得知她子女在外地，没人帮忙收获时，我自告奋勇去和她长谈一个多小时，末了好不容易说通。她同意我们帮她家打枣，几个小时的打枣，装了几箩筐，等忙完，我的肚子也撑得像个十月怀胎的孕妇。才心满意足的提着一袋子红枣回家。

我以前喜欢看书，听收音机，看那种连环画册，杂志，听里面的评书小说。常常入迷，爱不释手。达到如醉如痴！

夏日没事的时候，我常常脚穿着个拖鞋，棉布短裤，凑在村里一群打谷场，或是池塘边纳凉闲聊的一群村里人之间，或是赶去看露天电影，看通宵大戏凑热闹，常会听到人老远就悄声说起：看呐，那个书呆子又来了！

有一次我赶在夕阳西下归家，路过村前一处棉花地，遇到一位在依然劳作的神情沮丧老人，他满脸愁容，在自留地锄草，情不自禁的哭泣。我问他怎么了？他说被大儿子骂了的，我知道他是我们村王大伯，他生养了四个子女，妻子还是带着二个子女过来嫁给他的。

牛老不耕田，人老不中用；

王大伯操劳一生，拉扯大几个子女，并没有多子多福，日子依然一地鸡毛。一次得罪了儿媳妇，被游手好闲的大儿子打了。

后来据说他忍受不了儿女的打骂，一夜出走，投了长江，家人连尸首也没找到，他大儿媳妇后来也跟人跑了。

还有一次，午后我放牛还没回家，牛顺着麦地地埂边吃边走过，路过麦地一处高高长茂盛的杂草丛，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我正忙着吆喝牛不要吃地里的了麦子，忽然看到一片云彩过后，洁白的霞光下，杂草丛里露出一个白花花的女人大屁股，一个男人穿好裤子反向离去，女人埋头从我身边匆匆而过。那男的身影怎么看像村长，妇女这不是湾子里的王寡妇。读书时候学校只要不上课，节假日回到乡村，即便去田地劳动，我就会成为一只快乐的山雀，在家乡土地上，恣意狂野，一年四季，寒暑假里，我游荡在阡陌田野，稻田埂，麦子棉花边，菜园，池塘，西瓜地，远近村落，夏日游荡在知了此起彼伏的林荫树丛。

读书时候学校只要不上课，节假日回到乡村，即便去田地劳动，我就会成为一只快乐的山雀，在家乡土地上，恣意狂野，一年四季，寒暑假里，我游荡在阡陌田野，稻田埂，麦子棉花边，菜园，池塘，西瓜地，远近村落，夏日游荡在知了此起彼伏的林荫树丛。

池塘里游泳，采摘莲蓬，莲花，藕带，吃西瓜。后来毕业，打工缘故，走得更远，走遍更多不同地域城乡。

我生活在这个变革的时代，童年，青少年，如同一只放飞的山雀，在父母辈农村大集体，在农忙双抢的农村，游荡在无尽的山村田野，不顾酷暑炎热，寒冬腊月，一个夏日，我还帮一个劳教回来制造冰棍的乡亲，走村过镇的帮忙售卖。

一次，不知不觉走了很远的路，日暮时分，我居然忘记回家的路，还好找到铁路，沿着钢轨的方向，回家已经是天黑，疲惫不堪。

大学毕业，赶上自主择业，打工缘故，我走得更远，为了生活，我的足迹走过大江南北，足迹去过四川，广州，在山西，连云港等地。

在梁子湖岛建设工作期间，遇到一位当地大伯，已经是二婚，他一边嗮鱼，给我讲故事。祖上也是鱼民之家，祖祖辈辈靠捕鱼为业，后来禁止捕捞，改了行，先是进一家当地食品加工厂当业务员，起初加工厂生意红火，不几年就消停，倒闭，现在就靠着打零工，做些散活，自己也开了一个带旅社的四层楼，每年旺季，接待游客住宿，好在儿女大了，一个读书出来当了教师，一个城里开车。

他老伴会一手刺绣，远近出名，也是贤妻良母，不曾想，得了乳腺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送走老伴之后，不几年后他就和一个当业务员时候认识的想好结婚，也算可以安度晚年。

我曾经乡村偶遇有一位老妇人。她满目残殇，头发花白，怀里带着个小男孩，那是她孙子，她早年生育一儿一女，丈夫早年病故。

后来女儿经人介绍，嫁到临近一乡镇，不曾想婚姻不幸福，经常受到公婆责难，丈夫打骂，如是逃回家里，夫妻长期分居，后来女儿在太原找了一份工作，结认识一个待他好的贵州青年，二人要结婚，前夫又不同意给办理离婚，离婚要退彩礼，赔偿，结果母亲带女儿亲自登门讨说发，被公婆家打得半死，一路逃回家，住院治疗了半年之久。

她儿子上学念书，好不容易读到大学，在青岛上大专，几年之后回到家乡发展，她和务农丈夫花费毕生积蓄帮他，儿子做生意赚了些钱，成家立业。随着孙子的出生，他们在太原省城租房，在一处集市上租了一个水果摊位，她儿子每天凌晨二、三点起来开着三轮车去批发市场进货，白天一家人买，眼看日子一天天有了盼头，可是不到一年飞来横祸。一大早上车祸而亡，连赔偿肇事者都没找到，后来儿媳妇改嫁，给她留下孙子独自带回来抚养。

那一年夏天梅雨时节，在武汉蔡甸区，一处农村广袤的田野间，我来到一片白茫茫的湖泊附近，这里前段时间还是绿油油一片，我看到湖岸边一位中年大叔正满面愁容，蹲在一旁一只接一只抽着烟，看我走进，依然神情呆滞；原来，这里今年他家挖了一处鱼塘，投资了几亩地鱼塘，饲养淡水虾，原指望有个好收成，发家致富，不曾想前不久一场大雨，加上排涝抗洪需要，全部被淹，花费的人力，无力几十万，全都打水漂。

这样的景象于我而言并不新鲜，算下来，竟和我听过的那些乡村老歌谣相似。当我常常看着这片生养我被绿色铺满的田野，我才真正读懂，庄稼之所以长得这般蓬勃，原是有这片广袤土地的滋养。

我也有过青春的萌动，短暂的爱情。记得读高中时候，在一年庄稼地麦子快要成熟的季节，我曾经好几次上学路上，遇到邻村的小花，她也是我中学同学，以前可是班花啊，没想到她中途挫学回家，在我们大队砖瓦厂食堂打工谋生，砖瓦厂就在我村附近；每次遇见，她都会对我留露出甜甜的微笑，羞怯地用眼神和我打招呼。我起初还不觉得，后来有些后悔，我想要是我没读书就好了，说不定主动和她相好，她也许就是我媳妇了吧。

　那年暑假，我在镇上的建材厂打零工，跟着几位师傅跑业务，去城里推销一种新型板材。就在那段奔波又新奇的日子里，我认识一个来自四川的女孩。

她身材高挑，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头，衬着一张小巧的瓜子脸。她笑起来时，晶莹剔透的眸子里像盛着星光，带着少女的清澈与明媚。她总是穿着一身鹅黄色的休闲装，在人群里格外亮眼，像夏日里一抹清爽的阳光。

因为业务上的往来，我们渐渐熟悉起来。记忆里最清晰的，是那些傍晚时分，我们羞怯地并肩走在郊外的乡村河岸。夕阳把天空染成温柔的橘红色，晚风拂过水面，也吹动她的长发。她会不经意地抬手，将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那个动作轻柔又自然，让我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悸动，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黄昏，我们在郊外的溪流，湖泊旁会天南地北地聊。我给她讲从书本上看来的四川风光，讲成都的锦里古街、峨眉山，重庆的山城夜色，讲那些我只在文字里见过的美好。我兴奋地说着，要和她一起去她看看。她听着，眼睛里满是惊喜的光，偶尔也会用给我讲一些她家乡的趣事。我渴望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说起这些时总是情绪激昂，而她就欢天喜地，我们之间，有一种无需掩饰的坦诚。

那时的我，不着边际的闲聊。只当这是青春期里一段朦胧又美好的邂逅。可我没想到，有一天，我的BB机突然收到一条短信，回电话过去，听筒里传来一个陌生又严肃的男声：“你要是真心喜欢我妹妹，就和她真心耍朋友。”

那是她哥哥。我握着电话，大脑一片空白，逃也似地挂了电话，以后再也没有和她联系。

那个夏天的晌午，刚刚收割完早季稻谷，村民们又开始忙着插秧，赶季节插晚季稻了，我路过一处村落，村外稻田里一对男女正在弯腰如同鸡啄米倒退插秧苗，女人正对着我视线的大屁股，如同扭秧歌扭来扭去，他们专注的欢歌笑语调情，不时传来阵阵欢笑……。

农忙牛的作用发挥到极限。我出神地看着稻田正在用牛翻耕的吆喝声，农夫戴着草帽，骑在打滚农具上平整稻田，一头健壮的水牛拖着带刺的滚，在他挥鞭的声声吆喝下，一圈圈来来回回的劳作。

烈日下，我头戴一顶旧麦草帽，口中咬着路边扯来的狗尾巴草秸秆，慢腾腾地走着。耳边不时传来村庄林深处知了断断续续的鸣叫，口干舌燥的我看着早已干瘪的水壶，决定去村里讨口水喝。不知不觉来到一处村湾，遇到了那位名叫梅芳的老奶奶。

走进村落，一间土坯房映入眼帘。我上前想讨些水喝，刚进屋，就听见客厅条案上的收音机里正播放着楚剧《荞麦馍赶寿》的片段。

老人有些佝偻的腰，花白的头发，额头上纵横的沟壑里满是岁月的沧桑。夕阳下，她专注地抱着针线篓，那垂暮的身影在我心中掀起阵阵波澜。

我们沉默片刻，收音机里的楚剧唱词清晰传来：“曾记得我的娘你六旬寿到，姊妹们回家去同贺蟠桃……三女儿人虽穷可是人到礼到，那荞麦馍赶娘的寿辰惹娘心焦。”我看见老人情不自禁地取下眼镜，抹了一下眼角的泪。

她家客厅的八仙桌上摆着一个大茶壶，我拿起陶瓷碗，一气喝下几碗。也许是走累了，我便在她门前的石门槛上坐了下来。看着她忙完门前晒好的棉花，进屋在桌边拿起针线篓，戴上老花镜，开始缝补鞋子和旧衣服。

夕阳的光芒透过屋外老槐树的树梢，也穿过屋顶的亮瓦，洒进这间土坯房。她一边一针一线地缝着，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家常。忽然，她拿起一把芭蕉蒲扇递给我，那慈祥的眼神，一下子拉近了我们的距离。

古话说的好……养鸡下蛋，养牛耕田，养儿防老。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时养牛，农忙耕田地；我想老奶奶应该生活还可以，儿女孝顺，此刻子女也应该下地干活去了吧。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