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院村的“古树明木”

知足常乐

<p class="ql-block">每次回到安平县赵院村老家,老槐树总在村口等着我。六百年的光阴压在它粗壮的树干上,又顺着枝杈蔓延到每一片叶子。远远地,我就看见它那巨大的树冠,在阳光下泛着绿意,像一位老亲人站在那儿,不说话,却把所有离别与重逢都记在心里。走近了,暑气被层层叠叠的叶子挡在外面,只留下斑驳的光影洒在红砖墙上,像是时间悄悄写下的字迹,没人能全读懂,但谁看了都会驻足一会儿。</p> <p class="ql-block">那栋红砖房曾是村里的学堂,墙皮斑驳,涂鸦层层叠叠,都是孩子们一代代留下的“到此一游”。如今没人再上课了,可那扇白漆剥落的栅栏还守着门前一小片地,像树根守着土地一样固执。树影斜斜地盖住半间屋子,仿佛在替它遮风挡雨。偶尔有老人坐在树下的石墩上抽烟,烟头一明一灭,话也一句一句地飘出来:谁家麦子收了,谁家孩子考上城里的学校。声音轻,却被老槐树听了去,藏进年轮里,成了它记忆的一部分。</p> <p class="ql-block">村里老人说,这棵树是从山西洪洞大槐树下带来的。当年迁民离乡,有人偷偷挖了株小苗,千里迢迢背到赵院村,小心翼翼地栽下。从此,它便成了根的象征,成了异乡人心中的故乡。六百年过去,那捧黄土早已化作沃壤,树也从一株幼苗长成了参天模样。每逢清明,总有老人带孩子来树下站一站,不烧香,也不磕头,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好像在看一部活着的族谱——每一道裂纹里,都藏着一个名字,一段故事。</p> <p class="ql-block">如今,这棵老槐树挂上了“古树名木”的牌子,县里还专门登记了编号。可村里人从不觉得它只是个“文物”。它还在开花,春天一到,满树白花,香气能飘半条街;它还在落叶,秋风一起,叶子铺满院子,孩子们照样踩着咯吱响。它活着,就不是被供起来的纪念,而是我们日子里的一部分——听得见鸡鸣狗叫,闻得见炊烟饭香,也记得住谁曾在它底下哭过、笑过、发过呆。我小时候就在它底下背过课文,逃过课,也偷偷抹过眼泪。如今再回来,它依旧站那儿,比我更懂这个村子的冷暖与悲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棵树,不是风景,是生活本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