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影向谁去

梦里人

<b>文文:“能不能,用一个字写篇作文?”<br>回答:“缘”</b><div style="text-align: right;"><b>——题记</b></div> <p class="ql-block">  故事如酒,越陈越香,透出皖南,飘于时间之外。有些故事,似乎很久前听过,却能回味到如今。</p><p class="ql-block">  光阴流走,要带去所有,却总有什么会沉淀下来,压弯了酒楼巷道口的石槛。这存贮的过往,从巷口如诗流泻,在历史的响廊里,幻化出舞蹈的清影。忽浓忽淡,或重或轻。牵动风铃,一步一回首。写在叶子上的,叶子会变老,零落成泥碾作尘。投射到潭面的,水却足够诚实,将一切映照。水是谦虚的,留给自己的影子,总是小小的,浅浅的。在横无涯际的河畔,在某个节点,我们路过、踏入。各种水波的遗留次第重现,引导着你流连忘返。</p> 当人们早已忘记了属于吴,还是属于越的政治与军事纷争,烟尘散去,此地依旧群山苍苍,镜水盈盈。层峦委曲,回湍幽深。清泠皎洁,渌波无际。天地随心作画,烝民乐业安居。<br>  故乡,不过是祖先流浪的最后一站。所以,别害怕做个浪子,我们只是在找新的故乡。泾县的前人找到了,汪县令也找到了。退休后,他携家带口留在了桃花潭,归依山水,息歇桃源。 这是一个怎样的所在?往泾县以西行走,南可望黄山,西可登九华,汪先生一定是看到了连接着家乡太平湖的桃花潭。潭畔移步换景,画廊往复回环。花气欣欣,游鱼酩酊;酒香阵阵,古镇风流。照影的,何止是白鹭;沉醉的,何止是丹枫。潭面幽幽,多少次收藏了汪县令的醉眼酡颜。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汪先生岂会秘藏此美,所以他要借这烟景,宴请高士。 当是时也,一生好入名山游的青莲居士正旅居南陵叔父李阳冰家。得此消息,汪伦必定是欣喜若狂的。“先生好游乎?此处有十里桃花。先生好饮乎?此处有万家酒店。”一曲衷肠,从他的胸怀迸发出去,溢于言表,带着激情,还带着几分狡黠。 他知道谪仙素好饮酒,一如书圣好鹅。其痴绝处,不让刘伶。投其所乐,必有回响。 即使所言有虚,但他是有底气的。千里潭风九里村,桃花如雨柳如烟。盖山川之灵气,莫过于斯也。风帘翠幕虚掩,候人兮猗,汪伦抚须顾盼。 太白欣然应约,御风而行,大笑而至。说相由心生,是有道理的。宾主相视而笑,相印于心。只在一瞬间,投契之念升起。把臂畅游,朝饮桃花酿,夜宿万家楼。汪伦盛情款待之际,笑着告诉李白:“桃花者,十里外潭水名也,并无十里桃花。万家者,开酒店的主人姓万,并非有万家酒店。”李白听后大笑不止,并不以为被愚弄,反而被汪伦的盛情所感动。 幽赏未已,高谈转清。适逢杂花生树,群英乱飞,春风桃李云开日,无处青山不映红。桃花潭水清深湍,碧波荡漾,潭边峭壁嵯峨,古树纷披,形如虎踞龙蟠,潭上翼然一亭。人在阁中,可尽览桃花潭美景。每当晨光初耀,夕辉斜照,则可见潭水映丹,烟云如虹,五彩纷呈,蔚为奇观。 盛情难辞,盛景难却,诗仙被一留再留。汪伦每日以美酒相候,酒不醉人人自醉。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好友要走,汪伦又赠之以八匹骏马,十缎官锦。诗人欲在东园古渡乘船,漂往万村,上陆路登庐山。汪伦又挑来两坛美酒,在古岸阁上设宴为李白饯行,并拍手踏脚,歌唱民间的《踏歌》相送。<br>  古人真是情长啊! 一切就这么水到渠成,李白吟出了日后将家喻户晓的《赠汪伦》,把他的名字,汪伦的名字,连同桃花潭一起,传之以口碑,载之于史册,以此纪念这一场浪漫的约会。<br>  人去阁还在,逸事故老相传。各种营造演绎,如璀璨的群星,盘棋罗布。一代代人开荒山,理杂芜,修介福堂、缮怀仙阁、建踏歌岸阁、砌汪伦墓。西岸有垒玉墩、书板石、彩虹岗、谪仙楼、钓隐台。下游东岸有建于乾隆年间的文昌阁。继文房四宝,写笔墨山川;得诗画传承,扬徽韵皖风。昔日桃花潭,蔚然成一方诗意胜境矣。 在怀仙阁停留的,是一千二百多年后暂游的我们。凭窗下望,潭面渡舟往来,游人如簇,清影如昔。远岸融石雕、木雕、砖雕为一体的徽派建筑,粉壁、青瓦、马头墙,层次自然,韵律丰富,逗引遐思。 “走哎,快走哦,你们就是被这些牌子上的介绍给耽误了。有什么好看的?快走嗨!”阁下的嘈杂声冲破了接通千古的思绪洪流,直把我们拉回了现实。一个男的推推搡搡着左边正在读文字的女子。女子笑着继续走过去,从我们的身边,带过一阵清风。<br>  走下怀仙阁,回头再看时,潭水清清,一群凫水而来的白鹭,照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