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还未到白帝城,那“托孤”二字的重量,便先在心头上沉沉地压着了。一路行来,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总是那一段叫人扼腕的旧事。想那刘、关、张三人,昔日桃园一拜,英雄结义,何等风云叱咤!一番浴血,竟真挣下了蜀汉的基业,成了鼎足三分的局面。这事业,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一般。可谁承想,关云长竟在荆州大意疏失,败走麦城,一颗头颅便断送了兄弟的盟誓,也动摇了国本的根基。刘备终究是那个桃园里的刘玄德,为着一个“义”字,宁可抛却家国天下的算计,尽起倾国之兵,要去向东吴讨个说法。结果呢?猇亭一把火,烧尽了蜀汉的元气,也烧干了他生命最后的灯油。再加上三弟张飞的横死,这接连的打击,便是个铁打的人也要垮了。于是,这白帝城,这兵败退守的伤心地,转眼就成了他英雄末路的托孤之所。</p><p class="ql-block"> 待我踏上这白帝城头,立在飒飒的江风里,那历史的烟云,便混着江水的湿气,扑面而来。脚下的白帝城,其实已非旧时模样,因了三峡的工程,它如今是一座江中的孤岛,像一座巨大的、青翠的祭坛,被浩浩的江水虔诚地环绕着。四望是绵绵的青山,像无数凝固的碧浪,而那长江,便在这山峡的夹缝里,沉郁地、浑黄地流着。那水色,看久了,竟不像是水,倒像是千年流不尽的英雄血,掺着万古化不开的忠臣泪。</p> <p class="ql-block"> 我的脚步,不自觉地向那“托孤堂”挪去。堂里的人物塑像,静默地演着那一场千古悲戏。刘备病骨支离地卧在榻上,那曾经欲伸大义于天下的手,此刻只能无力地垂着;诸葛亮跪在榻前,头深深地埋下,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却仿佛能听见他心中山崩地裂的声响。那一刻,先主的嘱托,“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该是怎样一种信任与无奈交织的千钧重量?这白帝城,从此便不再仅仅是一座城,它成了一座忠义的碑,一个王朝悲情的注脚,也融进了华夏文化的魂魄。</p><p class="ql-block"> 从托孤堂出来,心里是满满的滞重,信步走向另一处的武侯祠。这里供奉的,便是那接了重担的诸葛孔明了。祠宇森森,古木参天,一走进去,便觉着一种庄严肃穆的静。我看着他的塑像,羽扇纶巾,清癯的面容上,是洞明世事的智慧,却也藏着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忧劳。我的耳边,仿佛响起了他北伐前那泣血般的陈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八个字,他说到了,也做到了。岂止是他自己?他的儿子诸葛瞻,他的孙子诸葛尚,都在蜀汉危亡之际,战死沙场。那十九岁的少年,将他年轻的血,最后也洒在了这片他祖父、父亲曾誓死捍卫的土地上。一门三代,忠烈如斯!这白帝城的托付,竟是用三代的骨血与生命来践行的。</p> <p class="ql-block"> 不知不觉,日影已然西斜。我站在城头,望着长江。江水依旧滔滔地流着,带走了多少英雄往事,却带不走这弥漫在山水间的忠义之气。那气息,从桃园的盟誓里生出,在荆州的失陷中受挫,在猇亭的大火里煎熬,最终,在这白帝城的病榻前,凝成了一股不屈不挠、以身相殉的魂。这城,这水,这山,都因为这股魂而有了不一样的分量,这分量一直是华夏儿女的定盘星。</p><p class="ql-block"> 我转身离去,江风在背后吹送,像是历史的叹息,悠长而又苍凉。白帝城渐渐在暮色里成了一幅剪影,而那句“托孤之城,忠义之地”的感慨,却沉甸甸地,落定在我的心里,再也无法抹去了。</p> <p class="ql-block"> 而今,怕没有人感慨这英雄气的短长,也忘却了忠义之节。放眼望去,是三峡的夔门,是10元人民币的背景图,熙来攘往的红男绿女,找到合适的位置,把手中的人民币和大自然的夔门以及心中的向往合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