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秋

花开富贵

　　入秋以来接连昏沉的天气，像极了我沉闷的心境。我蜷缩在角落里，像宋晓宝说的，一动没动。一直以来，灵魂里住着两个相悖的自己：一个栖于文字的经纬，有皎洁的月光、蓝的天空，澄澈的溪流，干净的午后暖风，那是我供奉给良知与理想的图腾；另一个却在现实的泥沼里翻滚，沾满浮躁的尘埃与阴暗的苔藓。连伪装成体面的“伪君子”，都显得力不从心。原来最锋利的刻刀从不是外界的评判，而是内心里那点不堪一击的真实，将我一点点雕琢成世俗的模样，忽然发现，自己连守住一方精神的方寸之地，都做不好。

（一）山行

行走有千万种姿态：有人踏遍山河后回归本然，有人丈量大地后仰望′苍穹，而我的步履，更像一场笨拙的自我救赎，每一步都拖着灵魂的沉重。

抬头时，天空却依旧澄澈，像孩童未染尘埃的眼眸，将世间所有浑浊都照得无所遁形。我努力望向天际线外的清明，恍惚间竟看见多年前的自己，那时时光是流动的琥珀，脚步轻得能踩碎落在青石板上的阳光，心是盛满了风的帆，连呼吸里都裹着草木的清甜。直到清冷的山风卷着石缝里的寒气扑来，嶙峋的山石硌得掌心发疼，才猛地被拽回现实。望着苍茫的群山，忽然懂得：徘徊的尽头从不是挣脱，而是接纳。这个秋天教给我的幡悟，藏在山川的褶皱里，藏在河流的低语里，藏在一花一草的枯荣里，也藏在石木无言的坚守里。原来人生这场行走，本就不是为了抵达某个完美的终点，而是在看清真实的残缺后，依然愿意与这世界温柔相拥。

（二）人间烟火

下山的路被喧嚣填满，飘零的落叶在车流中显得单薄，不知名的树顶着零星绿叶，空气里飘着尘土与水泥的味道，那些城市仅存的绿色，像被稀释的颜料，在轰鸣的机械声里瑟缩着，让人担心下一秒就会被这浮躁的底色吞没。

中秋上坟归来，我与程总沿着街面漫无目的地晃，竟在拆迁的围挡后觅得一家小馆，灰头土脸地掀帘进去，倒像是闯入了另一个世界。

程总半点不客气，全然看不出刚用过餐的模样。果盘里的西瓜、橙子被他风卷残云般扫尽，连点缀的纸伞与果皮雕成的花草，都成了碍眼的摆设。他两腮塞得鼓鼓的，柠檬水连喝三杯，杯底的冰块碰撞出清脆的响。我挠着头摸了摸兜里薄薄的几张纸币，忽然觉得这烟火气里藏着某种荒诞的温暖——我们都在世俗里扮演着各自的角色，有人追名，有人逐利，有人只求片刻的酣畅，那些所谓的“体面”，倒不如这桌前的狼吞虎咽来得真实。

（三）侠客邢

邢少爷的电话来得突然，听筒里依旧是他那副玩世不恭的腔调，一口一个“郭大侠”，却报出了康宁医院的地址。不知是老胃病又犯了，还是连日操劳累坏了头，他声音里带着疲惫，却反复叮嘱我别带东西。

我对着电话笑了，心里却明镜似的，这个总爱装潇洒的人，不过是累到撑不住了。盘算着去看他时，带本《大话西游》，书里那句“你看那个人，好奇怪哟！”，或许能让他会心一笑。毕竟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休息方式”：有人选择在麻将桌上逃避，有人藏在美食里治愈，而邢少爷，不过是借病房的安静，给疲惫的灵魂放个假。

PS：​ 所谓成长，从不是打磨掉所有棱角去迎合世界，而是学会带着裂痕前行。那些藏在山水间的顿悟、烟火里的暖意、病榻上的松弛，都是生命在教我们与自己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