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山水，心归天地

东联散人

《雨锁月余，一涧奔雷洗客心》_东联散人

连旬霪雨将天穹浸作灰青调色盘，檐角银丝昼夜垂坠，在黛瓦上敲出碎玉之声。曾趁半日晴光，陷进粉黛乱子草织就的柔云里贪享霁色，未料晨起又见湿云压檐，雨脚如麻。正拥衾对窗品茗，故人忽叩扉相邀：“山涧新瀑正盛，可愿共赴？”茶烟尚袅，人已驱车疾行五十余公里，直投苍山怀抱。

轮碾泥淖，如舟行素宣。苔痕漫上青阶，烟霭缠裹古村。断垣披翠，残壁衔云，惟闻犬吠三两声穿雨帘而来，方知人间烟火未绝。村口酸枣树悬丹果累累，雨珠缀成的赤玉在指间微颤，轻噙即破，酸香霎时沁透六腑，竟将胸中滞闷一并涤荡。

拾级远眺，群峰皆作墨色。云涛翻涌处忽闻雷动深谷——昔日涓滴细涧，今成黄龙怒啸。激流撞石迸雪千堆，遇断崖则垂天倾泻，万丈金绡裂空而下，声震层峦如撞编钟。崖边老松皆俯首，任浊浪溅湿千年虬枝，松针垂珠似泪。

更深入数里，竟遇洪流截道。绝壁间双瀑倒悬，如黄绫接天，崩云裂石。雾沫扑面生寒，轰鸣贯耳欲聋，每寸空气都在震颤中化作铜磬。虽不得渡，然独立烟雨间，望此天地狂笔，积郁月余的块垒，忽随奔涛尽化齑粉——原来自然早备好解药，只待痴人赴约。

暮色渐浓时，衣袂尽湿，反贪恋这山野雨味。雾锁山峰如青纱帐，雷鸣幽谷似太古谣，枣含清露若夜光珠，皆是久困樊笼后意外的馈赠。归途回望，古村早没入云霭，惟余涧吼萦耳不绝。许是青山赠我无弦琴韵，待他日再忆时，或许能读懂岩壁间镌刻的偈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