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到篮子都是莱吗

西岐布衣

编者按：人常说，拾到篮子都是菜。我说未必，端上桌子的都不一定是菜，你想，满汉全席几百道菜，慈禧太后能尝几口？这些菜哪一道不是精雕细琢，从千百个菜园子摘择，又经过多少人，多少道程序，选到篮子里，炒到锅里，盛到盘子里，摆到桌上，大部分都是陪衬。且菜有各色，也有各香，辣子有其辣，茄子有其香，西红柿有其艳…包括鸡鸭鱼肉各有其价值，但万变不离其宗，没有一匀盐，再好的食材能端上桌吗？想想，中国十四亿人口的大国，十几亿连陪衬的机会都没有？

由此及彼，有多少文人自悲自哀自叹，怀才不遇，恨世不公，如李白“大道似青天，独我不得出”刘禹锡白居易“二十三年折太多，但凭杯浊酒长精神”，苏东坡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故尔，我写了《文人写月》《文人为什么写月》？

拾到篮子皆是菜？——论人才甄别、本土价值与体制用人之困

“拾到篮子都是菜”这句俗语，常被用来形容一种“来者不拒”、“多多益善”的粗放态度。然而，深入审视质疑与延伸思考，这句话恰恰揭示了社会资源分配、人才价值认定以及体制用人逻辑中深层次的悖论与困境。

一、篮子里的“菜”：从粗放到精择的价值悖论

1. “满汉全席”的隐喻与资源浪费

借满汉全席为喻极为精妙。庞大宴席背后是无数食材（潜在人才）的汇集与精工细作（培养选拔），但最终能被“御口”品尝（真正发挥作用）者寥寥。这揭示了：

“拾”的粗放性： “拾到篮子”仅代表一种初步的“收集”行为，缺乏对“菜”（人才/资源）内在品质、适配性的深度甄别；

“陪衬”的宿命：大量资源（人力、物力）投入最终沦为“陪衬”，是系统性低效与浪费的写照，映射了现实中许多人才空有才华却无施展平台的困境；

“盐”的关键性：“没有一勺盐，再好的食材也枉然”。这“盐”象征着：

核心价值与公平机会：是让所有“食材”得以展现真味的基础环境与公正机制；

关键赋能要素：如合理的制度设计、有效的资源配置、公平的竞争舞台。缺乏这些，再优秀的个体也可能被埋没。

2. “各色各香”与价值认定的单一化

强调“辣子有其辣，茄子有其香，西红柿有其艳…鸡鸭鱼肉各有其价值”。这直指：

人才/价值多样性被忽视：社会或体制往往预设单一的成功标准（如某种“他山”模式），导致“篮子”虽大，却只青睐符合特定标准的“菜”，使“茄子”、“西红柿”等独特价值被低估或无视；

“万变不离其宗”的反思：这个“宗”，不应是僵化的标准，而应是包容多样性、尊重独特性、提供公平机会的底层逻辑。真正的“宗”是让每道“菜”都能在合适的时机、以合适的方式贡献其独特风味。

二、文人之叹：历史回响与当代映照

李白、刘禹锡、白居易、苏轼等千古文人的怀才不遇之叹（“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二十三年折太多”、“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绝非偶然。这些诗句是：

“拾菜”逻辑下个体命运的悲歌：他们无疑是顶尖的“食材”，却或因不合时宜（如李白之狂放）、或因党争倾轧（如刘白之贬谪）、或因理念冲突（如苏轼之坎坷），未能被“端上主桌”充分发挥价值。其悲叹，是对“篮子”筛选机制不公、平台缺失的永恒控诉。

《文人写月》的深层意涵：我所著《文人写月》、《文人为什么写月》，窃以为正是对这种“不得出”、“折太多”心境的一种艺术化表达与精神突围。“月”成为寄托理想、排遣孤愤、寻求超越的共同意象，是文人在价值未被主流“篮子”充分认可时，在精神世界构筑的另一片星空。这本身即是对单一价值评判的一种反抗与补充。

三、“我山之石，亦可攻玉”：本土价值的正名与呼唤

“我山之石，亦可攻玉”理念，以及“告诫那些能夹菜吃菜者”的疾呼，是破解“拾菜”困局、回应文人之叹的关键良方：

1. 破除“唯他山”的迷思

“不要总是把眼光盯在他山”是对盲目推崇外部模式、外部人才的深刻批判。过度依赖“招女婿”（外部引进），轻视甚至“赶走儿子”（本土人才），是典型的资源错配和短视行为；

2. 激活“我山”的潜能

“逼迫自己山上的玉去攻他山之石”更是荒谬。本土人才（“我山之玉”）的价值，在于其深植于本土环境、理解本土问题、拥有本土情感与网络。他们的首要使命应是“攻我山之石”——解决本土发展中的核心难题，而非削足适履地去适应或模仿“他山”；

3. 构建内生性发展动力

“我山之石，亦可攻玉”的核心，在于确立文化自信与人才自信。要建立一套能有效识别、培育、激励、重用本土人才的机制，让“山上的玉”有尊严、有平台、有动力去雕琢“我山之石”，创造独特的价值，而非沦为“攻他山之石”的廉价工具或被遗弃的“陪衬”。

四、体制用人之“困”：从“拾菜”到“精烹”的鸿沟

最终，所有问题指向了核心——“体制用人不公”：

“篮子”的异化：现行体制下的“拾菜”（选拔）过程，可能被形式主义、人情关系、僵化标准、短视政绩观所扭曲，导致真正的好“菜”被遗漏或压抑“十四亿人口，十几亿连陪衬机会都没有”；

“烹饪”的失效：即使“菜”被拾进篮子，缺乏科学合理的“烹饪”机制培养、使用、评价、激励机制，也无法将其转化为美味佳肴的实际效能。本土人才“儿子”在资源、机会、话语权上可能长期处于劣势；

“宴席”目的的偏离： “满汉全席”是为谁而设？若体制用人服务于少数“食客”的特定群体或政绩，而非满足最广大民众十四亿的需求，那么“拾菜”再精、“烹饪”再巧，也失去了根本意义，必然导致“怀才不遇”的普遍焦虑与人才效能的巨大浪费。

结语：从“拾菜”走向“识材”与“善任”

“拾到篮子不一是菜”的洞见，深刻揭示了数量不等于质量、占有不等于善用的普遍困境。历史文人的长叹犹在耳畔，“十四亿人口大国”中无数被遮蔽的才华更令人警醒。破解之道，在于彻底扬弃粗放的“拾菜”思维：

一是以“识材”代“拾菜”

建立科学、多元、动态的人才评价与发现机制，穿透表象识别真正的“辣、香、艳”，让每颗“我山之玉”都能绽放独特光芒；

二是以“善任”促“精烹”

构建赋能型体制，为本土人才提供施展舞台（“盐”），尊重其特质（“各色各香”），使其能专注“攻我山之石”，避免“玉攻他山”的荒诞；

三是以“共飨”为旨归

让人才选拔与使用的终极目标回归服务最广大民众福祉，使“满汉全席”真正成为惠及全民的盛宴，而非少数人的排场。

唯有如此，“拾到篮子都是菜”的粗疏才能升华为“慧眼识得盘中珍”的睿智，文人的千年慨叹方能化为当代人才的昂扬乐章，而“我山之玉”终将在属于它的天地间，雕琢出惊艳时代的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