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母亲的烂面烧饼</p><p class="ql-block"> 张丽丽</p><p class="ql-block"> 中秋一到,货架上的月饼便成了主角。商家忙着摆出自家的招牌,苏式的酥皮掉渣,广式的流心绵密,还有冰皮、米饼等花样,看得人眼花缭乱。可在我家,真正的中秋味道从不在礼盒里 —— 那是母亲后来学会做的 “烂面烧饼”,是比任何月饼都让我们惦记的家常味。</p><p class="ql-block"> 这烂面烧饼,做起来格外费功夫。最难的就是 “烂面”,面粉要加温水慢慢和,软得像刚揉好的棉花,拎起一角就往下坠,根本没法像普通面团那样捏在手里。馅心也讲究,萝卜要刨成细如发丝的碎,挤干水分后拌上切碎的鲜肉,再撒点葱花提香。包的时候更要小心,得把软面团在干面粉里轻轻滚一圈,再用手掌压成薄饼,裹上馅心后慢慢收口,稍不注意就会露馅。最后放进平底锅炕,待表皮烙得金黄,热气裹着萝卜的鲜、肉的香飘出来,那味道能勾着人在厨房门口转圈圈。</p><p class="ql-block"> 做好的烧饼薄得透光,咬一口先是外皮的脆,接着是内里的软,萝卜丝在嘴里咯吱作响,肉汁浸到面里,鲜得人连烫嘴都顾不上,含在嘴里慢慢嚼,生怕浪费一丝味道。</p><p class="ql-block"> 我总想起儿时学做烧饼的母亲。她是独生女,小时候家境好,从没碰过家务,指尖过去碰的多是书本纸笔,哪沾过这么黏糊糊的面团。最初我们吃的烧饼,是大姑妈送来的。每次姑妈提着食盒来,七个兄弟姐妹就围着她抢,母亲看我们吃得欢,便拉着姑妈问了半天做法,说 “我也学着做给孩子们吃”。</p><p class="ql-block"> 那天姑妈特意来家里教她,从和面的水温到馅心的比例,一步一步说得仔细。转天一早,母亲就去菜场挑了最嫩的萝卜,回家后系着围裙在厨房忙了一上午。我踮着脚扒着灶台边看,只见她把面团放在盘子里,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舀馅,手指沾了干面粉,一点一点把面团往中间拢,额头上都渗了汗。</p><p class="ql-block"> “饼好啦!” 终于,母亲掀开锅盖喊了一声。我们几个立刻围上去,她用筷子夹起一块,稍凉片刻就分成小块,挨个塞到我们手里。我咬了一口,虽然边角有些露馅,表皮也没姑妈做的那么匀,但那味道里满是母亲的心意,我们吃得比任何时候都香。那天母亲没停手,炕好一块就分给我们一块,看着我们抢着吃,她站在旁边笑,脸上还沾着点白面粉,像落了层细雪。</p><p class="ql-block"> 后来母亲不在了,我再也没吃过那样的烂面烧饼。我试着学过两次,和面时要么太硬,要么太软粘在手上,包馅时更是频频露馅,炕出来的饼又干又硬,完全没有记忆里的味道。试了几次后,我便不再勉强了。</p><p class="ql-block"> 不是学不会,是心里清楚,那烧饼的味道里,藏着母亲为我们笨拙学厨的心意,藏着七个孩子围着灶台的热闹,藏着那年中秋厨房里飘不散的烟火气。如今物资丰富了,想吃什么都能买到,可再也没有一种食物,能像母亲的烂面烧饼那样,咬一口就想起团圆的暖。</p><p class="ql-block"> 今年中秋,家人又拆了几盒月饼,我尝了一口,甜得有些发腻。忽然就想起母亲当年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刚炕好的烧饼,笑着喊我们的样子。原来这么多年,我想念的从不是那口烧饼的鲜,而是那个愿意为我们放下书本、系上围裙的人,是那个满屋子飘着面香、吵吵闹闹的中秋 —— 那是刻在记忆里,再也回不去的团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2025-10-16</p> <p class="ql-block">张丽丽</p><p class="ql-block"> 满庭芳 · 月饼</p><p class="ql-block">酥面含霜,冰纨裹意,巧工百果包藏。五仁匀透,桂蕊沁心房。竹杪风摇影碎,银蟾下、露湿苔苍。菊香溢,星光清洒,惬意满庭芳。</p><p class="ql-block">尝尝鲜肉饼,豆沙也好,椒盐无双。感旧味,儿时场景匆忙。庭院盈窗灯火,茶香袅、细品温凉。闲言叙,一轮月满,千里祝安康。</p> <p class="ql-block"> 想妈妈了</p><p class="ql-block"> 张丽丽</p><p class="ql-block"> 闲坐着,看漫天秋雨织成一张密网。是起得太早,还是假期里人人都在歇脚?四周静得很,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再无其他声响。听着这雨,心里忽然泛起丝丝愁意,那些远去的往事,便点点滴滴浮上了眼前。</p><p class="ql-block"> 凝望空中随风飘落的叶,忍不住叹:树叶定是做不了自己的主,只能任由风带着飘荡 —— 随处可去,又好像无处可去。离开了树枝,就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没了庇护,只能自己扛着风霜雪雨。</p><p class="ql-block"> 人和树叶,原来也有相似的地方。妈妈在,家就在;妈妈走了,那份独有的温暖,就再也找不回来了。</p><p class="ql-block">有妈妈的日子,多好啊。</p><p class="ql-block"> 幼时不管是受了欺负,还是自己摔疼了,第一反应都是往家跑,喊着 “妈妈”。她问清缘由,轻轻拍着我安慰几句,心里的委屈和疼,立马就散了。</p><p class="ql-block"> 长大些,还是改不了依赖她的性子。身上稍不舒服,第一声喊的还是 “妈妈”。记得有次,我小脚趾长了个鸡眼,走路一瘸一拐地疼。妈妈舍不得我多走一步,先跑去街上拦了辆三轮车,陪着我去医院。直到医生把鸡眼处理好,我才又能蹦蹦跳跳地,跟着她高高兴兴回家。</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次,我总犯扁桃体发炎,疼得咽不下东西。妈妈又带我去医院,医生说得把扁桃体切掉。她陪着我办好了手续,说明天就要开刀。可她晚上刚离开医院,我就怕了,偷偷跑出病房往家跑。等她到家时,我也刚进门。她急着问我怎么了,我攥着她的手哭:“喉咙再疼我也不喊了,我不想开刀。” 妈妈没办法,第二天只好又去医院找医生,一点点说明情况,把手续退了。</p><p class="ql-block"> 就连牙疼,我也闹着要她陪。看牙时,见医生拿出那些小钳子、小镜子,我吓得死死抓住妈妈的衣角,不让她走。最后医生没法子,只能作罢。奇怪的是,一回到家,牙居然就不疼了。现在想起这些,满是孩子气的任性,可那时的妈妈,从来没怪过我。</p><p class="ql-block"> 还记得三年困难时期,妈妈因为缺营养,得了浮肿病。银行组织他们去石塔宾馆休养,我到了晚上没看见妈妈回家,就带着弟弟妹妹往宾馆跑。找到她时,她从口袋里摸出发的麦麸饼,塞给我们吃。我却不肯,拉着她的手非要她回家。组织上说要统一住满一周,中途不能离开,我却赖在原地哭,说什么也不走。妈妈拗不过我,只好跟我们一起回了家。一听她说 “回家”,我立马就笑了,一路拉着弟弟妹妹,叽叽喳喳地跟着她往家走。</p><p class="ql-block"> 看见中秋月饼,玻璃罐里的广式月饼油亮圆润,可我眼前却突然晃过一捧簌簌掉渣的酥 —— 是小时候最惦记的苏式月饼皮,带着温温的麦香,一捏就碎在掌心。</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的中秋,市面上几乎都是苏式月饼。深褐色的饼皮裹着层层酥,咬一口能掉满衣襟,里面是豆沙、五仁或是枣泥馅,油润润的。可我偏是个 “挑嘴” 的,只吃外层酥皮,不吃馅心。都笑我 “吃菜只吃叶,吃饼只吃皮”。 母亲买这份酥皮还是很费心的。店里卖月饼,不单卖酥皮,是母亲找到店里协商买来的这份酥皮,而且只有我一个人独享。那时候不懂,只觉得酥皮香好吃,现在想想,哪是酥皮特别好吃,是母亲为了这点 “小偏爱”,特意跑一趟的心意,比酥皮更暖。</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成了家,却总觉得,有妈妈在的那个家,才是我真正的家。想回去了,就直接去,从不用提前商量,也不用特意告知 —— 仿佛那才是我的家,从没有过顾虑。每次回去,明明有钥匙,却偏喜欢把门关得山响,就等屋里传来妈妈的声音:“来了,来了!” 听着她带着点欢喜的应答,心里满是温馨,连等她开门的片刻,都觉得惬意。门一开,她就会转身往屋里跑,翻箱倒柜地找吃的,苹果、香蕉,甚至饼干,都要往我手里塞。</p><p class="ql-block"> 我们总以为,妈妈还能陪我们好多年,可她却走得那么突然,没给我们添一点麻烦,没让我们受一点累。</p><p class="ql-block"> 妈妈不在了,母爱也跟着走了。我就像那片离开树枝的叶,没了根,没了庇护。</p><p class="ql-block"> 风又吹落一片叶,落在我的脚边。我捡起来,轻轻擦去上面的雨珠 —— 要是妈妈在,她肯定会说 “留着吧,夹在书里好看”。</p><p class="ql-block"> 妈妈,我又想您了。要是来生还能遇见,我还想当你的孩子,还想跟你闹,还想听见你说 “来了来了”。</p><p class="ql-block"> 只愿来生,您还做我们的妈妈。</p><p class="ql-block">2025-10-16</p> <p class="ql-block">爸爸妈妈和我们兄弟姐妹!</p> <p class="ql-block">母亲的烂面烧饼</p><p class="ql-block"> 张丽丽</p><p class="ql-block">成团软面不容擎,萝卜丝融肉味盈。</p><p class="ql-block">慢炕金黄香透牖,缅怀母亲旧时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