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夫当关 万夫莫开

布衣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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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篇号：461164

没想到花甲之年还能踏足蜀道雄关——剑门。前夜宿在昭化古城，说书人沙哑的嗓音将三国旧事揉进茶香，令我对这座千年雄关平添了几分急迫。查了下天气，还是有雨。也好，待细雨裹着凉意漫上雄关，朦胧水雾里，恰好盛得下这千年的沧桑。



剑门景区有南北二门，我们先至南门，沿石板路前行约20分钟，赫赫有名的关楼便在烟雨中渐次显露真容。三层歇山式城楼巍然矗立于两崖之间，黛瓦朱柱已被岁月洗成苍褐。巨石垒砌的城墙爬满青苔，每一道裂缝都像是时光镌刻的铭文。踏上粗粝的石阶，足底触到的似乎不是冷硬的石头，而是历朝历代风云际会的回响。



仰望城楼正中 “天下雄关”的匾额，墨迹虽已斑驳，却依然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穿过厚重的城门，风声发出沉郁的呜咽，像是无数守关将士的魂灵在低语。这扇门见证过太多次历史的转折：丞相北伐的壮志，后主出降的屈辱，诗仙望关的惊叹，帝王逃难的仓皇，陆游蒙蒙细雨中骑驴入关的叩问……此刻，都在这道关门上重叠成“峥嵘崔嵬”的立体史书。



关楼前，姜维塑像在雨中巍然挺立，身旁的“汉”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遥想当年，钟会十万大军困守关下百日，铁蹄踏碎霜月，终未叩开这道天险。如今，山风掠过空谷，似乎还在呼应“佩剑化山”的传说，那对峙如门的大小剑山，是姜维忠贞守土的见证，走近细听，犹带当年战马嘶鸣的余韵。地质运动的鬼斧神工，不仅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再是纸上的豪情，更让“剑门破，蜀地亡”成为最伤心的谶语。



徘徊在关楼前，岩石上刀劈斧琢的“剑门关”三字，被雨水浸透得更加有棱有角，更加凛然深沉。手触上去，像似触到了历史的锋刃，那些被粉饰的传说之下，是真实的铁与血的交响。再次凝望关楼，关楼竟幻化为一群守关的将士，威武，静默。细雨中藏起满襟的往事，任四季山风穿过垛口，把千百年来未竟的壮志，酿成山河胸腔里欲语还休的低吟。



从关楼折返，转至北门，乘缆车至仙女廊。仙女廊的石阶被雨水浸得微凉，站在观景台回望绝壁，鸟道与猿猱道如两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在绝壁上蜿蜒。攀爬其上的游人像悬浮在空中的甲骨残片，个个战战兢兢，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们吹散。此刻，才真正懂了“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分量。



终究是服了老，没能鼓足勇气踏上去，只与观景台旁的李白塑像相视一笑。山风裹着雨星溅在脸颊，恍惚间竟觉得，那是诗仙当年吟哦《蜀道难》时泼洒的酒星，触动的不是面颊，而是内心对历史的敬畏，微微发烫。



下山时，岩缝里一截枯木引人驻足。不知是前人遗落的登山杖，还是风中折落的残枝。在这历史的夹缝里，它一边与诸葛连弩的残骸一同在时光中枯败，一边又与淡写的烽烟交融，在古城昭化的晨昏里渐渐丰满出别样的剑门风情。这枯木恰如今天的我们，既是历史的凭吊者，也在成为历史新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