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三）快乐米

雨季

这事说起来，得先绕个弯子。

不是米老汉非要靠那一百多块钱过日子，是事情一步步走到了这里。就像村头的老槐树，不是它想长在那儿，是风把种子吹到了那儿。

米老汉有三个孩子。养孩子的时候，想着是养老的指望。可孩子大了，像蒲公英似的，风一吹就散了。一个去了山南，一个在山北，最小的闺女也嫁到了大都会。孩子们不是不孝顺，去年过年都回来了，小车在村口停了一长溜。可养老这事，就像下雨天收衣服，远水解不了近渴。

村里管民政的小豆子来送养老金的时候，正赶上米老汉在院子里掐豆角。小豆子说："叔，今年涨了十块，一百一十八了。"

米老汉"嗯"了一声，继续掐他的豆角。倒是隔壁老菜头扒着墙头接话："够买几斤肉了。"

但事情不能这么看。米老汉有自己的账本：院子里有井，菜地里有菜，粮仓里有去年收的玉米。这些都不花钱。儿子在电话里说："爹，您在城里吃根葱都要钱，您那叫净资产。"

可这话得两说。米老汉每天天不亮就下地，天黑才回来。这工钱怎么算？儿子在电话那头笑了："您那是健身，城里人办张卡一年好几千。"

后来镇上小赵来调研，握着米老汉的手说："老人家，这体现了我们制度的优越性。"

米老汉还是"嗯"了一声。等小赵走了，他扛起锄头往地里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另一个人在陪着他走。这时他想起了三十年前，也是在这条路上，他背着老三，牵着老大老二，去镇上赶集。那时候觉得路真长啊，怎么走也走不到头。

现在路还是那条路，只是就剩他一个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