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斑牛的眼泪얼룩소의 눈물 ，散文

传承19

散文《花斑牛的眼泪》发表于朝鲜文大型文学双月刊《长白山》杂志2025年第5期 散文朗读视频 …………………………散文 花斑牛的眼泪 洪吉男 乡村学校的男教师们个个都是多面手，站在讲台上是老师，上山是樵夫，下地又是个农夫。身为教师的我的父亲正是那样的人。20世纪70年代初数九寒冬的某个早晨，昨夜降下的一场雪给獐项村的村庄和山野披上了银装。那天，十二岁的我和比我大六岁的姐姐，有生以来第一次跟着父亲上山砍柴去了。出发那天，父亲早早起来拾掇好爬犁，到生产队牛舍去“领取”了那天要使唤的黄牛。恰巧分到了那头与父亲“做伴”了三年多、穿梭于山间林场的花斑牛。给花斑牛套上轭时，父亲轻轻抚摸着它的头，并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煮熟的鸡蛋，塞进牛的嘴里。花斑牛一边津津有味地嚼着，一边把头靠在父亲的胳膊上不停地蹭着。那是在表示感谢吧。父亲、姐姐和我坐上了爬犁。凛冽的风雪呼呼地肆虐着，我们连眼睛都难以睁开，从花斑牛嘴里淌下的涎水一落地就冻成了冰。通往山谷的雪路一片洁白，只有我们的花斑牛的脚印和爬犁经过的痕迹。沿着这条路进山十余里，望见了路西侧山阴坡上高高堆起的木柴，那是父亲事先砍好的。姐姐和我勤快地把木柴搬过来，父亲则将木柴密实地装到爬犁上，并用粗麻绳牢牢捆紧。接下来的步骤是沿着坡度约45度的山坡，将爬犁上的木柴拖到山下。花斑牛望着积雪的陡峭山坡，双眼瞪得圆圆的，似乎是心生怯意。“驾——”花斑牛刚要动又犹豫了，没敢迈出步子。“驾——”父亲用力压住爬犁辕子，让缰绳稍微松开再次吆喝，花斑牛才开始小心翼翼地挪步。就在此时，进入下坡路的爬犁速度突然加快。父亲不免惊慌起来。他拼命拉紧缰绳试图减慢速度。但是，难以承受下滑的爬犁沉重的重量。在这危急关头，父亲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得救下花斑牛。要想救牛，唯有松开缰绳的方法。因为只要松开缰绳，牛一般都能自己控制住一定的速度。然而，就在牛缰绳从父亲手中脱手的瞬间，意外发生了。随着爬犁一起被猛推下山的花斑牛，侥幸地从爬犁辕下脱身，脱离了危险，但无情的爬犁却碾过了父亲的右大腿。父亲的身体像土块一样向山下滚去。“爸爸——”亲眼目睹眼前惨状的姐姐和我，哭喊着向父亲奔去。我们抱住父亲号啕大哭。父亲用双手紧紧按住大腿，难以忍受的剧痛，让他发出哼—哼—的呻吟声。“牛……牛没事吧？”父亲急切地先打听花斑牛的安危。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听说花斑牛安然无恙，父亲才呼地松了一口气。我们把爬犁上装的木柴全部卸掉，搀扶起大腿受伤的父亲，让他坐在空爬犁上。姐姐坐在旁边，用自己的后背支撑着父亲的腰。肆虐的风雪也渐渐开始消停。花斑牛走近坐在爬犁上的父亲身旁，伸出长长的舌头，轻轻地舔着父亲的脸。然后抬起头，茫然地望了一会儿阴沉的天空。花斑牛葡萄般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我按照父亲的指点，给牛套上笼套，握住牛缰绳，爬上爬犁的车辕。回来的路上，花斑牛的脚步很是沉重，却能觉出竭力想加快的心情。它那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声是那样地悲切而哀婉。两滴大大的泪珠正从花斑牛的眼角沿着双颊缓缓流下。花斑牛分明是在哭泣。这或许是花斑牛因未能阻止父亲遭遇不测而表达歉意的表情，也是被父亲深沉的爱所感动的内心的流露吧。父亲和花斑牛之间，还有过这样的故事。有一年，正是插秧季节。整天在水田里拉犁的花斑牛疲惫不堪，终于无力地向前倒下。那天晚上，父亲打了一盆打糕，拿到了生产队牛舍。花斑牛闭着眼睛，无力地静静趴在牛舍地板上。父亲轻柔地抚摸着花斑牛的脸，然后将带来的打糕一把把掰下，蘸上水，接连塞进花斑牛的嘴里。不一会儿，花斑牛就把一盆打糕吃得精光。吃完打糕的花斑牛猛地从原地站起来，甩起了尾巴。还有一次是这样的事。是父亲去离村子几十里外的集市卖完稻糠回来的时候。那天也是花斑牛拉的车。卖完糠时，天色已开始暗下来。疲惫不堪的父亲不知不觉倒在车上睡着了。两小时后父亲睁开眼，发现车已经进到村口。令人惊讶的是，在漆黑的夜晚，花斑牛竟然认着回来的路自行走了回来。世间万物真是妙不可言。根据道家学派创始人老子的解释，世间万物皆为“友”，尤其是作为自然一部分的人类与动物，更是彼此不可分离的、柔和而淳朴的血缘关系。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因为是心灵柔软的存在，所以能很好地沟通相处。父亲对花斑牛的给予，抑或是花斑牛对父亲的感恩行为，无疑正是连接起了毫无虚伪的爱。正因为如此，他们之间的情感表达才会那般真挚、纯粹而深情。父亲望着一瘸一拐走进村子的花斑牛的背影，强忍疼痛，嘴角露出了微笑。表达着超越人类情感的花斑牛，在此刻显得那样地高大挺拔。但花斑牛眼角凝结的泪水，却依然斑驳地留在那里。（发表于《长白山》杂志2025年第5期）译文金莲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