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寄

紫依

文/紫依

北方的秋从不是缓慢而来的，不过一两场雨落，凉意便漫过衣襟，枝桠上的叶簌簌扑向地面，叠成厚厚的毯。雨丝斜斜织着，倒像在为这些落叶办一场盛大又安静的葬礼，若老天的悲伤重些，便会骤然转成雪，将这份肃穆裹得更紧。

晚秋的暮色也沉得愈发的早，前一秒还握着白日的光，转身时便见它慢慢融开，墙的棱角、树的轮廓，都在昏暗中软下来。

昼夜交替的这片刻，心头总泛起旧时光里的期待，像落在衣襟上的碎光，明明灭灭，抓不住却也散不去。

可那些期待，大多是落了空的，如伸着手想碰另一双手的暖，指尖只触到满掌的凉，把心事在唇边绕了又绕，说出口换的却是茫然的眼神，甚至错解，将真心裹成最宝贝的礼物递过去，盼着被妥帖收藏，对方却随手搁在角落，任灰尘落满包装。热望一点点冷下去，最后凝成块沉甸甸的失落，堵在胸口，吐不出也化不开。

后来才慢慢懂，那些熬人的烦忧，从不是别人的错。他们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难处要扛，或许是无意忽略，或许是身不由己。错的该是我，总以为种了兰就该闻见香，投了石就该看见涟漪，总把自己编的故事强塞给别人，盼着对方陪我演一场无言的默契戏。可戏终究演不下去，幕布落下灯光亮起时，台上只剩我对着空荡荡的座位。原来演戏要导演，生活这场戏，更容不得半点马虎的预设。

这大抵就是岁月里必须的成长吧。不是不在乎了，而是学会在心里筑一道浅浅的篱笆。不再追问“你怎么不回我”，不再踮着脚等“他有没有看见”，要学会把四处散落的热情慢慢收回来，像草木在冬天把养分藏进根里。

今日去看中医，大夫望闻问切后轻声问：“会常生气吗？”我点头，她看过我的舌头、摸过脉，递来的处方上，龙胆草、菊花赫然在列，都是清肝火的。她反复嘱咐“少生气”，说肝气郁结久了，便会生出毛病。是啊，心里的乱麻要自己理，心底的空地要自己种，旁人帮不了分毫。

于是把望向天边、追风筝的目光，慢慢拉回到脚下。不盼着谁来敲门，不费心思猜谁的沉默。别人的心情是他的天气，怎会决定我的温度？越少在意风往哪吹，情绪就越稳定，人生这场长路上，我们能真正抓在手里的，只有自己的心。

期待少一点，失望的缝就小一点；失望少一点，心情就不会总往下沉。不用逼自己“什么都看开”，那样太累，学着“放低些期待”就好，手松一松，日子便舒畅了。不用讨所有人喜欢，只要自己活得不费劲，就已经很好了。

夜越来越深，我望着窗外的黑，接住这份安静。愿每阵晚风吹过，你眉梢眼角的笑，都是从心里长出来的。不问结果，不强求回应，只好好疼自己。当你不再把快乐寄望于远方的人，就会发现，枕边长风、窗外明月，全是安稳与自在的礼物。

窗外，晚风又吹过，带着秋的寒凉，可心里没了忧，也没了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