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手机谜题

剑胆琴心

玄关的门锁“咔哒”落锁时，予安的书包带还挂在胳膊肘上，他踮着脚换鞋，鼻尖蹭到林野的袖口：“爸，哥哥今晚住学校，妈妈要加班到明天？”

“嗯，项目组赶进度。”林野接过他手里的饭盒袋，看了眼腕表，七点半。客厅的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漫过茶几，他随手把两部手机搁在桌面——黑色外壳的工作机屏幕还亮着，弹出条未读的会议纪要；银色的家用机静悄悄的，屏保是去年全家在海边拍的合照，予安举着个大贝壳挡脸，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先写作业，我处理点文件。”林野解着领带走向书房，听见身后传来书包拉链的“刺啦”声，还有铅笔盒落在桌上的轻响。

等他抱着笔记本电脑出来时，予安已经趴在茶几的另一边写数学题，眉头皱得像只攒紧的小拳头。林野在沙发坐下，工作机搁在膝头，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眼角的余光瞥见家用机还躺在刚才的位置，银亮的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中途他起身倒了杯温水，回来时扫了眼桌面，心里“咯噔”一下——家用机不见了。

“予安，看见我那部银色手机没？”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随意，目光落在儿子握着铅笔的手上。

予安头也没抬，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道横线：“没看见。”

“就放在这，刚才还在。”林野拿起工作机晃了晃，“你拿没拿？”

“说了没拿！”予安突然把铅笔往桌上一拍，声音拔高了半度，脸颊泛起红，“我一直在写作业！”

林野愣了愣。这孩子平时胆子小，说话都细声细气，很少这样急赤白脸。他压下心头的疑窦，弯腰在沙发缝里摸了摸，又掀开抱枕看了看，最后在茶几底下的收纳格里找到了——大概是刚才起身时带下去的，屏幕贴着本翻开的练习册。

“找到了。”他把手机放回桌面，刻意往自己这边推了推。予安抿着嘴没说话，重新抓起铅笔，只是握笔的指节泛白。

九点半，予安把作业本摞成一摞，小声说：“爸，我写完了。”

“洗澡去，水温调好了。”林野正对着屏幕改一份报表，听见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还有塑料小黄鸭被扔进水盆的轻响——那是予安洗澡时必玩的玩具，说是“陪我洗澡就不害怕”。

往常这时候，予安洗完澡总会裹着浴巾跑到林野身边，要么扒着他的胳膊看手机里的动画片，要么就絮絮叨叨说学校的事。但今天他格外安静，自己擦了头发，穿着小熊睡衣站在卧室门口：“爸，我想自己睡。”

林野手里的文件差点滑落在地。这孩子从三岁起就怕黑，妈妈不在家时，连去卫生间都要拽着他的衣角，更别说单独睡一个房间。

“你确定？”他走过去，摸了摸予安的额头，没发烧。

“嗯！”予安的下巴抬得高高的，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我九岁了，是大孩子了。”

林野心里又惊又喜。他帮着把小床上的恐龙玩偶摆好，掖了掖被角：“有事就喊我，我就在隔壁。”

予安闭上眼睛，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片浅影。

关了卧室灯，走廊的夜灯亮起盏暖黄的光晕。林野回到客厅，想拿家用机设个闹钟，却发现桌面空空如也——银色手机又不见了。

这次他看得真切，刚才找到后明明放在茶几中央，谁也没动过。工作机在书房充电，客厅里只有他和已经睡下的予安。

林野的眉头拧了起来。他放轻脚步走到予安的卧室门口，门虚掩着条缝，能看见孩子蜷缩在被子里，呼吸均匀，小拳头攥着被角，不像醒着的样子。

他转身在客厅翻找，电视柜的抽屉、沙发垫底下、甚至冰箱门的侧袋都看了，连手机的影子都没有。越是找不到，心里的疑团越重——这孩子刚才反应那么大，现在手机又没了，难道真是他拿了？可他藏手机做什么？

正烦躁时，裤兜里的工作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银色手机屏幕亮着，正躺在儿童房的绘本堆里，屏幕上是苏晴的号码，通话界面显示“正在拨打”。

林野心里一动，立刻回拨过去。铃声响了两下就被接起，听筒里传来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还有予安带着哭腔的小声嘟囔：“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怕黑……”

他猛地推开儿童房的门。予安果然坐靠在床头，怀里抱着家用机，眼泪正顺着脸颊往下掉，看见他进来，吓得赶紧把手机往枕头底下塞，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你拿手机给妈妈打电话了？”林野走过去，声音放得很柔。

予安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我不敢跟你说……你会觉得我胆小……”他抽抽噎噎地解释，“第一次找不到手机，是我藏在收纳格里的，我想等你睡了再拿出来给妈妈打电话……后来你找到了，我就……就趁你去书房时，又藏到绘本里了……”

原来如此。林野的心像被温水泡过，又酸又软。他把儿子搂进怀里，指尖擦去他的眼泪：“想妈妈了就说，想跟妈妈打电话也说，爸爸不会笑你的。”

予安把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说：“可是我想自己睡……像哥哥一样勇敢。”

“勇敢不是硬撑着。”林野拿起枕头下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苏晴的通话界面，“你看，妈妈回消息了。”

苏晴发来条语音，声音带着笑意：“刚才听着像我们家小男子汉在哭呀？妈妈明早一定赶回去陪你吃早饭，现在乖乖跟爸爸睡，好不好？”

予安听着语音，眼泪渐渐停了，小声问：“爸，我能……还是跟你睡吗？”

“当然能。”林野抱起他，往主卧走去，“等你什么时候真的不怕了，再自己睡。”

把予安放在大床上时，他很快就蜷在林野身边睡着了，小脑袋还枕着他的胳膊。林野拿起家用机，给苏晴回了条消息：“小家伙藏手机想给你打电话，刚哄睡，放心。”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照进来，落在床头柜的两部手机上。林野看着身边孩子恬静的睡颜，忽然觉得，所谓成长，从来不是逼着自己变勇敢，而是知道就算偶尔胆怯，也有人会接住你的慌张。就像这深夜里失而复得的手机，藏着的哪里是调皮，分明是个孩子最柔软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