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爹爹胡乾根与尖峰水库的建造

泉水叮咚

<p class="ql-block">梅梓祥 梅梓祥书屋 </p><p class="ql-block">编辑制作泉水叮咚 </p><p class="ql-block">音乐:温暖的掌心</p><p class="ql-block">2025年10月16日 20:01 北京</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梅梓祥导读:</p><p class="ql-block">初识“白石山峰”,只识其昵称;直至他发来一篇追忆父亲的文章,我方知其本名——胡志龙。</p><p class="ql-block">志龙兄笔下,父亲胡乾根作为大队书记的一生,因“修建尖峰水库”这桩大事而格外厚重。文字里满是深沉的情感,故事鲜活动人,细节如在眼前:磨得泛白的解放鞋、用得发亮的铝壶、回荡山间的打夯号子……一个朴素、勤劳又有担当的基层干部形象,就此立在纸上,可爱又可敬。个人的力量或许渺小,但筑起的水库足够伟大:昔日的干旱困苦早已远去,如今水库清波荡漾,灌溉、发电的功能仍在运转,宛如一座丰碑,让父辈用血汗换来的福祉,至今仍滋养着这片土地。</p><p class="ql-block">这篇文章,无疑是献给所有平凡建设者的深情挽歌。我亦是农村长大,对大队书记总有分天然的好感,他们就像“老黄牛”,是实打实的实干家。文中修建水库的场景,我更是倍感亲切<b>:</b>家门前那座水库,便是我出生后几年所修建;高中时的每个星期天与寒暑假,我也曾参与兴修水利,跟着乡亲们在每道山冲的顶端掘塘,只为旱季能浇灌农田。深知几代农民含辛茹苦、艰苦奋斗,才为乡村经济的发展筑牢了根基。</p><p class="ql-block">后来我参军、调入北京,在媒体工作、涉足收藏领域。从留存的史料中,我见到那个年代的动荡与破坏。但我始终坚信,记录新中国的历史,必须秉持公正与真实——任何“打倒一切”“否定一切”的极端态度,都是对胡乾根这样千千万万先辈创业者的辜负,更是对历史的不负责。</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我的爹爹胡乾根与尖峰水库</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的建造</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237, 35, 8);"> 胡志龙</b></p><p class="ql-block">我的爹爹离开我们已整整十年,农历二月廿一是我爹爹去世十周年的祭日,这天我们做儿女的依据风俗,为他安排了道场以作追思。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为爹爹写些他在世时的点点滴滴过往经历,主要是他老人家健在时所发生的事情太多,我不知从何处着手,再则自己才疏学浅文字组织能力所限,就这么一直拖延着。  </p><p class="ql-block">从我记事起,就知道我的爹爹为忙大队里的事而日夜操劳。爹爹是余姚县(1979年龙南区划归慈溪)彭东公社尖峰大队穷小山村的支部书记,名叫胡乾根,个子不足1米7,但很是精干与健朗,走起路来快如风,办事从不拖泥带水。</p><p class="ql-block">为了改变穷山村的面貌,他白天与社员们一道干农活,晚上每每召集一班人,即大队长纪年伯、大队会计阿能叔以及两位生产队长阿伍伯与阿水伯等到我家里开会(当时穷得连办公室也没有)。吃好晚饭我的姆妈总会用外面熏得黑乎乎的铝壶烧好开水,任由来我家的人喝。</p><p class="ql-block">大人们在幽暗的煤油灯下讨论着各种事情,抽着一角三分一盒的大红鹰,好点的一角八分的雄狮牌香烟。此时焦油味四起,我与弟弟妹妹们自然而然地跑开。</p><p class="ql-block">大人们的会议有时开到很晚,时而静默或低声,时而又有事争论着,也有时会把我从睡梦中吵醒。</p><p class="ql-block">1967年的秋天,因梅雨天没有下雨,夏季往年常来的台风也没有出现,天气显得特别干旱。比如我家屋旁一直流淌的小溪水越来越少,最后几乎见不到水了;白石山毛竹园脚下有一一口祖先们挖出的冷水井潭,夏天打来的水可用作泡凉西瓜,待冬天的早晨会有一股热气在水面上盘旋,现在此井几乎成了全村人唯一的饮用水源。</p><p class="ql-block">那年秋天,下山去离我家二十里地外的天东公社外婆家,有的地方不用绕道过桥,可直接抄近路在河床底行走(本来周边全是河网)。原先河底最深的地方,要用水的人们就想法再往下掘一口大井,这样勉强能打上一点水来,但喝到嘴里河泥气重得要命。</p><p class="ql-block">听大人们说这年早稻是在严重减产后收的,要命的是收割后的水田都成了龟裂状,根本没法种晚稻,只能种些旱季作物,种得最多的是黄豆与甜菜等。</p><p class="ql-block">大人们的研究结果是在村下面的大溪滩上建造小型水库。当时溪滩边在相对高的一片平地上,有一座用牛拉的碾稻谷的碾房(圆饼似的,直径有近二米多的大磨盘石至今还放在水库的大坝上)。碾房前面有一条几十米长的溪坑,如果不下大雨水不是很深,平时的水位只到小孩的胸部,这里成了我们的天然浴场。炎热的夏日午后,与我差不多大的一帮屁大孩子在这里打水仗、追逐嬉水、学游泳,开始双手护着溪边的石头,趴着身体背朝天漂在水面上,双脚乱弹出一串串的水花,小小年纪在不长的时间内个个都学会了游泳。</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工程快速上马。</p><p class="ql-block">那时全大队的劳动力在忙好稻谷种植与收割后,大部分的时间用来新建水库。爹爹经常天还未亮就起床,穿着解放鞋翻过岗墩高山,走18里的山路去丈亭火车站,在萧甬线上坐最慢的火车到余姚县城物资局或水利局,请求落实并提出建造水库用物资;要不下山走20里地到横河坐汽车到余姚。我姆妈老说我爹爹的鞋底磨破得特别快,往往是鞋面还好好的,底就磨出了洞。</p><p class="ql-block">水泥直接到余姚胜归山的厂里买来。村里没有通公路,货物用船运到公社所在地的妙山后,社员们轻的挑、重的抬,像蚂蚁搬家般地搬上山。爹爹的安排总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资金方面的事由大队长纪年伯管理,像万年叔这样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毕业于余姚中学的高材生,负责工程测绘与计算等技术方面的工作;村里的老石匠嘉康公与阿表公等专门在大坝内侧砌石块,其他男女老少各有各的事情做。</p><p class="ql-block">在坝上时常能听到熟悉打夯号子,夯头用五十年以上老枫树的根部,直径有大人的一抱粗,高度达到脖子,足足有两百斤重。为防止开裂,底部包着一个大铁圈,四周有四个环,各缠一条粗大的麻绳子,打夯时有六人操作,把夯的阿灿叔与生龙哥嘴上喊着随口编的号子,其余四人把绳子一拉一放和着:</p><p class="ql-block">“拉起夯来——嗨呀,齐用力来——嗨呀,抛得高来——嗨呀,砸得稳来——嗨呀,砸得实来——嗨呀,快建成来——嗨呀,造福子孙——嗨呀……”</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年所使用的劳动工具全靠勤劳的双手,如羊镐、山锄、铁耙、铁榔头、撬棍等。社员们用肩挑用竹杠抬,把黄泥与石块运到坝上,寒冷的冬天大雪纷飞也不停工,大年三十仅提前一小时收工。经过几年的艰苦建设,在没有外援的基础上全靠大队男女老少共同努力,终于把大坝一层层地给筑高了。</p><p class="ql-block">最让我们小孩兴奋的是水坝蓄水的这一天,也就是动工第三年秋季水量最少的节点,全村人几乎都在水库工地上,我们这帮小孩为了看得更清楚些总想往前挤:有大大的水泥墩,已安装好一个圆圆的铁制的启闭器,一根粗大的铁棒从启闭器的连接处一直倾斜着通向竹林间。</p><p class="ql-block">那里有一个梯形螺纹的大绞盘,左右拧动就能开启或者关闭启闭器,那个出水的口子能容得下一个成人钻进钻出。随着启闭器的的缓缓关闭,原先流入洞中的水就此打了个滚,听话地在周边盘旋,很快形成了一个小池塘,坝外出口处的水也一点点地不见了。紧接着一阵阵的欢呼声,有人放起了炮仗。</p> <p class="ql-block">胡乾根</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蓄满的湖水在夏日的阳光下波光粼粼,远处的白石山峰倒映在湖面上,近处的毛竹卓有风姿地随风摇摆,竹叶在水面翩翩起舞,新飞来的野鸭在远处的水面上欢快地飞翔,时而又钻到水下去追小鱼小虾。</p><p class="ql-block">大妈大婶们把要洗的大件床单与被褥拿到水库来洗,在平整的大磨盘上用棒槌(即敲打被单用的前半部扁、把手处圆而上翘的特制木棒)啪啪啪地敲打着被褥,敲好的被褥在水上随手一抛就出现密密麻麻的肥皂泡泡,但很快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晒在坝上能看到五颜六色的各种床单,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p><p class="ql-block">此时的我们已不怕水深,夏天神态自若地在水面上畅游,一会儿蛙泳,一会儿仰泳,再不济就是狗爬式也用上了,看谁游得快游得远。</p><p class="ql-block">天黑前的一段时光是属于大人们的,他们收割早稻回来全身沾满泥浆,随后纵身一跃便入水,把一天疲劳给洗尽,看着他们是何等的畅快。  </p><p class="ql-block">随后,爹爹他们又建成一公里长的盘山渠道,把水引到上下落差最大的地方,那里连接着一根根粗大的水泥筒管,直接通到水轮机上,受水的冲击力影响水轮机快速地飞转起来,通过三角带的转动把发电机也带动了起来。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我们大队用水力发电,在全公社内率先用上了电。</p><p class="ql-block">通电那天我已是小学高年级的学生,简陋的教室里看到一道明亮的白光闪现后,同学们个个都欢呼雀跃、手舞足蹈,高兴得把书本都往上抛。  </p><p class="ql-block">这就是我的爹爹带领社员们用心血和汗水建造起来的一座算不上丰功伟绩的水力发电站的实事。</p><p class="ql-block">如今电力充足了,不需要小水库再发电了,但这个小小水库到目前还承载着拦洪与灌溉,而且转为重要的新任务——饮用水。  </p><p class="ql-block">因长年劳作,加上爹爹遇事总爱干在最苦最险地方的个性,也从此落下了满身的伤痛,从壮年到晚年时常见他肩上或腿上贴着一片片的伤膏药,直到离我们而去……</p> <p class="ql-block">胡志龙,1978年入伍,在铁道兵第十三师六十三团修理连服役,机加工班战士、班长。1984年兵改工后在铁道部第十六局四处修理厂任代工班长。1987年调回慈溪,到国有企业任采购、供应科长,直至国企改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