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作怪

【大爱🐲撑天】词曲作者徐世杰导演

《想象与金币》

徐世杰

金币在炉中熔化，

流出一条光的河。

它把尚未出生的星图

折成贴现率的波纹——

一秒的未来，

被押成此刻的筹码。

于是，想象

不再是诗人夜半的咳嗽，

而是交易所屏幕里

跳动的绿色火焰。

它把龙、把火星、把

永不到期的爱

打包成可拆分的NFT，

让“永远”在钱包里

叮当作响。

我们因此看见

阿凡达的蓝皮肤

在债务的深海呼吸；

看见元宇宙的月亮

被抵押给下一轮牛市；

看见写故事的人

把心脏切成章节

按字数出售

——仍留一小块

不肯上市的血，

在付费墙外

偷偷发芽。

“所有的想象离不开金钱，正因为金钱才有了想象”

徐世杰 观点

——一个关于想象力与资本共生关系的反向叙事

摘要

本文试图挑战“金钱扼杀想象”的主流批判，提出一个反向命题：现代意义上的“想象”并非被资本压抑，而是被资本激活、塑形并再生产。通过思想史、媒介考古与当代创意产业案例的三重考察，文章论证金钱不仅是流通手段，更是想象力的生成装置；它提供可计算的风险、可交易的版权、可折叠的时间，使“未来”成为可以下注的对象。由此，所谓“想象”不再是浪漫主义的神秘灵感，而是一种可抵押、可证券化、可折现的资产。文末进一步讨论这一共生关系的伦理边界：当想象被金融化为“预期”之后，如何为不可预期的“不可想象”保留余地。

关键词

想象力；资本；金融化；知识产权；预期；不可想象

一、问题的提出

传统批判理论习惯于将金钱视为“同质化”的元凶，认为它将一切崇高想象拉平为价格。然而，如果金钱真的只是想象力的敌人，我们便难以解释以下现象：

1. 全球影视工业最昂贵的特效镜头，往往也是最令人目眩的“想象”场景；

2. 风险投资人愿意给尚未盈利、甚至没有产品的“元宇宙”概念数十亿美元估值；

3. NFT 市场用加密货币交易一块“虚拟土地”，其溢价几乎全部来自集体叙事与想象。

可见，金钱并未消灭想象，而是不断“调用”想象。更值得追问的是：想象是否早已内嵌于资本逻辑，以至于离开金钱便无法被社会化、无法被看见、无法被“实现”？

二、思想史回顾：从“诗性智慧”到“可计算的预期”

1. 维柯的“诗性智慧”强调想象是人类最原初的理性，前于金钱、外于交换。

2. 康德将审美判断置于“无功利”领域，把想象与金钱严格区分。

3. 熊彼特首次把“企业家想象”(entrepreneurial imagination) 纳入经济核心：信用创造的本质是对未来盈利的想象。

4. 至金融资本主义阶段，想象被转译为“预期”(expectation)，并通过贴现率折现到当下。由此，想象不再是精神活动，而是资产定价的输入值。

三、媒介考古：金钱作为“想象的技术”

1. 复式记账法——使“未来利润”在借贷平衡表中预先出现。

2. 股票与期货——把尚未发生的收成、尚未开采的矿藏转化为可交易符号。

3. 版权制度——用法律把“表达”变成可追索、可授权的财产，奠定了“内容”产业的基础。

4. 数字货币与智能合约——将“信任”编码进算法，使想象力的价值在全球 24 小时不间断市场上套利。

以上技术层层递进，共同构成一台“想象—金融”发动机：越能唤起集体想象，越能获得高估值；估值越高，越能反哺更大规模的想象生产。

四、创意产业案例

1. 好莱坞“高概念”电影

《阿凡达》预算逾 2.3 亿美元，其 3D 技术想象与资本想象互为前提：没有金融衍生品对冲风险，制片方不敢投入；没有技术突破，也无法支撑全球票房叙事。

2. 元宇宙与 SPAC 上市

2020—2021 年间，多家“元宇宙”概念壳公司通过 SPAC 方式上市，其路演文件几乎纯由想象性叙事构成：虚拟替身、无限副本、数字土地稀缺性。金钱与想象在“预期—套现”循环中相互加速。

3. 中国网络文学“付费阅读”制度

千字三分钱的微支付体系，让“日更一万字”成为可持续的劳动模式。想象力的产出被切分为可计费的“章节”，读者用“月票”决定剧情走向，资本直接“雇佣”想象。

五、理论再思：金钱如何“生产”而非“压抑”想象

1. 风险的可计算性

资本通过保险、对冲、分散投资，把“未知”转译为“风险”，使原本不敢想象的巨型项目获得实施可能。

2. 时间的折叠

贴现率让“未来”提前到来，想象力因而被允许以负债形式扩张。

3. 叙事的标准化

IP 运营手册、类型片公式、数据驱动的“爽点”算法，看似限制了想象，实则把“可传播、可授权”的叙事单元模块化，实现全球规模化再生产。

4. 注意力经济

平台资本用广告分成、直播打赏把“围观”即时变现，使“被看见”成为想象力最直接的货币化路径。

六、批判与自省：当一切想象都被金融化之后

1. “不可想象”的消失

金融逻辑要求一切潜在收益都能被模型化、被定价。真正不可预期的“事件”(event) 被排除，导致系统对“黑天鹅”失去韧性。

2. 想象力的结构性偏向

资本偏好可在短期验证、快速复制的想象，长周期、深颠覆的想象（如基础科学、乌托邦政治）被挤出。

3. 债务束缚下的想象

创作者为预支的版税、对赌协议背负业绩压力，叙事结局被提前锁定，形成“想象的内卷”。

4. 伦理建议

a. 设立“公共想象基金”，对高社会价值但低商业回报的研究与创作进行“期权式”资助；

b. 在版权法内引入“不可让渡”条款，为作者保留部分“不可交易”的想象权；

c. 鼓励“慢想象”实验，例如政府与央行提供超长期零息债券，支持百年尺度的科幻工程；

d. 教育领域恢复“无用之学”，把哲学、神话、诗歌作为对抗金融时间暴政的“想象缓冲池”。

七、结论

“所有的想象离不开金钱，正因为金钱才有了想象”并非犬儒式的投降，而是一种历史—物质主义的观察：现代想象力的强度、规模与速度，都以资本的风险装置为前提。真正需要警惕的不是金钱对想象的“污染”，而是金融化对“不可想象”的系统性排除。为想象力保留“非资产”的向度，就是为人类未来保留“非预期”的解放潜能。想象与金钱的共生关系无法也不应回到“纯洁”的前资本状态；任务在于设计新的制度，让金钱继续生产想象，同时为那些拒绝被折现的想象留下“不可估值”的飞地。

参考文献（节选）

[1] 维柯：《新科学》，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

[2] 康德：《判断力批判》，商务印书馆，2002。

[3] Schumpeter, J. The Theory of Economic Development. Harvard UP, 1934.

[4] 李宁：《创意经济与中国网络文学》，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1。

[5] 哈维：《资本的限度》，中信出版社，2017。

[6] 拉扎拉托：《符号与机器》，南京大学出版社，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