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额济纳

浮尘

<p class="ql-block"><b>  奔赴额济纳胡杨林的路途虽有些坎坷,终究还是如期到达。</b></p> <p class="ql-block"><b>  2025年10月16日,晨星未退,寒意已渗入冲锋衣的每一寸纤维。我站在空旷的游客中心前,呵出一团白雾,想起昨夜与民宿李老板的对话。这个甘肃汉子操着浓重的酒泉方言说:“每年就守着这四十天。”他的十间客房,在胡杨最绚烂的时节“绽放”,一如那些千年古树,在荒漠中用短暂的金色,兑现整年的等待。</b></p> <p class="ql-block"><b>  六点一刻的景区大门,如一卷尚未开启的经卷。两位保安在晨雾中踱步,告知七点才启门迎客。当第一缕天光擦过地平线,我成为今日第一个走向检票口的朝圣者。身份证读取失败的提示音划破寂静,身后却已涌来十余辆旅游大巴。正焦灼时,工作人员轻拍我的肩:“看您来得最早,先进去吧。”这意外的通融,让我想起胡杨的生存智慧——在严酷的环境中,生命总能寻到温柔的罅隙。</b></p> <p class="ql-block"><b>  一道桥的胡杨,仍沉浸在黎明的睡意中。沿栈道徐行,相机无法捕捉眼前的朦胧,眼睛却看见了更真实的风景。五六百岁的古树群在晨昏交替间展露真容,虬枝刺破青灰天幕,倒影在河水中碎成万千金箔。一位当地妇女牵着骆驼走过木桥,驼铃摇碎寂静,惊起水鸟掠过沙洲。风起时,整片树林簌簌低语,那些三色叶片——柳形的青涩、圆扇的成熟、星状的金黄——同时在空中旋舞,仿佛一棵树里,住着三个轮回。</b></p> <p class="ql-block"><b>  弱水汀的观景台上,“弱水三千”的匾额在晨风中轻晃。水面倒影被涟漪揉皱,芦苇丛挂着露珠,每一滴都囚着一片微缩的星空。此刻适合冥想:为何胡杨偏要在深秋迸发极致的绚烂?或许正如当地人所说,它们把三百六十五天的等待,都酿成了这二十日的醉金。</b></p> <p class="ql-block"><b>  抵达四道桥时,朝阳正好爬上英雄林的树梢。张艺谋镜头里的决斗场景倏然具象——那些桀骜的枝干在沙地上投下剑戟般的影子,逆光中的叶片透明如琥珀。最震撼的,并非生机盎然的金叶,而是枯死后依然挺立的苍白树干。它们与鲜活的同伴并肩而立,构成生与死的双重奏。触摸皴裂的树皮,忽然懂得“死而不倒一千年”不只是一个传说,更是荒漠中生命的宣言。</b></p> <p class="ql-block"><b>  正午的七道桥略显寂寥,多数叶片已归根入土。转而奔向八道桥的沙海王国,巴丹吉林沙漠在此展露温柔的暴烈。沙丘曲线如沉睡巨兽的脊背,越野车驰骋于腹地,黄沙劈面而来,让人在晕眩中顿悟:胡杨的坚韧,原是对这般严酷的应答。</b></p> <p class="ql-block"><b>  斜阳西垂时,我终于守在大漠胡杨林的镜湖畔。四点零三分,光与影达成完美的契约。水平如镜的湖面复刻着天空与树木的密语,每株胡杨都生出倒立的孪生兄弟。金色的树冠、湛蓝的天光、洁白的云朵,在水下交织成幻境;无人机掠过,惊起一圈涟漪,整个画面便活成了流动的油画。</b></p> <p class="ql-block"><b>  收拢三脚架时,游览的人群仍在不断涌入。李老板的车已准时等在景区门口。返程途中,他笑着说:“你今天看到了胡杨最好的样子。”我抚摸着相机里定格的影像,忽然明白这趟独自奔赴的朝圣,原是为了见证时间本身——在胡杨三千年的生命刻度里,人类的匆匆一瞥何其短暂,却又因这瞬间的相遇而永恒。</b></p> <p class="ql-block"><b>  今日走过的每道桥,都成了时光的驿站:一道桥的朦胧是启封前的期待,二道桥的倒影是现实与虚幻的对话,四道桥的绚烂是生命极致的绽放,八道桥的苍茫是永恒的底色。而镜湖那二十分钟的黄金时刻,则是天地赐予执着者最丰厚的犒赏。</b></p> <p class="ql-block"><b>  夜风卷起车外的落叶,我听见了整个额济纳的密语:所有极致的美,都值得孤身奔赴;所有动人的景,都需要耐心守候。正如那些在荒漠中站立千年的胡杨,它们从不问是否有人来访,只是自顾自地、金灿灿地活着,在时间的长河里,完成一场又一场与秋天的盛大盟约。</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