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是人（1）

黄勇

回来是人，回不来是鬼。

公元1457年，明景泰八年正月十六日晚，大臣左佥都御史徐有贞义无反顾的走出家门，奔向皇宫，临别和家里人告别，此去回来是人，回不来是鬼。

他是和另外的两个人，武将石亨，太监曹吉祥约好了要去迎被软禁在南宫的朱祁镇出来复辟，说白了就是要造反，造现在皇帝的反，失败了自然是要没命的。

所以说回来是人，回不来是鬼。

我从来没想过这句话能用到我身上。

2025年7月23日，我从大鲁店的富力又一城开车去燕莎桥附近的21世纪饭店游泳，假如有个先知能拉住我，这个先知我不知道啥模样，但他说的话我一定能听懂，回来是人，回不来是鬼。

我则会一脸懵逼。回不来啥意思？

30年前我就会游泳了，虽然水平不高，但2米深的泳池1000米还是没问题的，况且作为附近国际学校孩子们上游泳课的泳池，安全措施也是非常到位的，怎么会没命？

假如我有夜观天象的技能，凑巧前一天晚上我能抬头看到北斗七星，一定会看到有一颗星暗淡闪烁，书上写那是大凶。

可惜没有先知我也不会观天象，我不但计划上午去游泳，还约了五十公里外的姚店牌友下午来打牌。

自从去年因为膝盖原因而不能打网球之后，我又开始进入了川麻这个赛道，并且成功的把顺义的牌友从北麻圈带入了川麻圈。

在这个只适合躺平的时代，我觉得不创业，不买房，不买股，作为一个年过半百的人，已经超越了半数的人。

但是没想到在窥视死亡的路上，我也超越了半数的人。

只是由于我的成功自救，我的两次看似简单平淡无常的选择，愣生生的把我从已经一只脚跨过鬼门关路上，拉了回来。

那天很热，30多度，进了游泳馆就一下子凉爽了。

想着一会还得回去吃饭打牌，我几乎没任何热身，从更衣室出来就跳到了2米深，水温26.5度的泳池里。

常游泳的人知道，这个水温比一般泳池的水温要低一些，但游完以后会特别舒服。水温超过28度以上，在水里呆着也不会感觉凉，但不停歇的游1000米的人来说，水温就会有点高了。

假如给我50次选择，让我猜测自己有可能身体出什么毛病，心梗一定是排在最后的，因为我曾经去安贞作了很多检查，最后专家说，我保证你的心功能没有问题，轻度狭窄，注意你的血脂和低密度就好，我每年的体检都关注着，都在安全范围，除了胃反流引起的不舒服，没有更多提前的症状让我警告我的心血管可能会出现问题。

后来出事以后我躺在病床上想了十天，最有可能的诱发因素是我前段回家陪床一周，休息太差，心脏可能已经很累，但他不会说话，不会告诉我，老大，咱们最近歇歇吧。

我猜应该是跳到水里的那一刻，整个身体受到刺激，再加疲惫加持，血管内皮就已经破了，或者说斑块脱落了，就好像是一颗子弹瞬间击中了我的心脏一样，血慢慢的流出来。血小板疯狂的开始往斑块处聚集，每多一秒，血管就狭窄一分。而且，斑块脱落的血管是左前降支，心脏供血最大和最重要的一支。

这对我来说，就像已经给我铺好了去往鬼门关的道路，而且，没有岔路，只此一条，只能前进，没有后退。

能不能活着回来，就看我在迷茫间怎么自救了。

心脏支架手术是上世纪70年代才发明，就是说，我这种情况，在几千年的人类历史上，都觉无可能活过今天了。

无论是医生是华佗还是扁鹊。

对于还在游泳中的我来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那时候还不疼，不闷，但其实，人已经开始掉落悬崖。

当我觉得有些不适的时候，我扒着泳池的边，看了看手表，才刚刚300米，这时候，我做对了第一个选择，心想，如果累了，不勉强，今天到此为止吧。这是我游的距离最短的一次。

如果我继续坚持游下去，那时候还是可以坚持的，我一定会心梗叠加溺水，即使安全员及时的发现然后施救，我想，本来是一个心梗手术解决的事，还得叠加一个溺水失去呼吸，基本相当于去鬼门关路上坐上了高铁。

神仙来了也得挠挠脑门。

于是我先错过了这趟迎接我去天堂的高铁。

我慢慢的游到了扶梯边，顺利的出水，又去洗了澡，这时候我还是没发现自己身体的异常。

直到我开车回家的路上，我还给老妈打了电话，给在医院准备给老妈安排结石手术的亲戚发了微信，不知不觉中，心脏供血就不足了。

我胸口像闷了一块大石，这时候时间已经快一点了，按我的计划这时候应该在家门口的餐厅吃点饭或者回家煮个面，然后去满怀信心的去蹂躏顺义来的牌友们。

可惜昨晚的天象是大凶。

我的头上开始冒虚汗，继续打牌的念头在我心里一闪而过，我知道这已经不可能了。

车已经到了小区门口。这时候，左前降支逐渐形成的血栓应该已经百分百堵塞了血管了，我已经无力到没有任何力量了。

这时候我又自救了一次。

一只脚已经跨进了鬼门关，但我停住了另一只脚。

我把车停在了路边，没有往前100米进地库，一旦进去，九死无生。

从地库我是走不上来的，而且下面迷宫般的道路，120的车来了，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他们20分钟能找到我都是运气。

我打了120，给家人，给牌友都打了电话，告诉他们要陪我去医院。

我仿佛生生的拽住了悬崖边的一根荆棘，没让自己掉下去。

这是我做的第二个，把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唯一正确的选择。

地下的先人为了让我留在人间，一定给阎王磕了很多头，这些年我烧的香，积的德，或许让掌管生死的判官笔下留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