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子酒魂（音乐散文）

打掉残烟【原创作者】

文/打掉残烟

美篇号/50471355

图片/网络

题记：

江还是那条江，

酒还是那壶酒。

只是喝酒的人，

已不是当年的那个王了。

晨光初露时，味江的薄雾自笔架山峦缓缓漫开。那雾气不浓不淡，像被夜露浸透的纱幔，轻笼着江城街的青瓦木檐，在石板路上投下朦胧的影。我循着水声踱去，见几位老翁正用竹筒舀水，每一起落都惊起江面细碎的银波，仿佛整条河流都在晨光中微醺。

薄雾散尽后，是更显生动的市井。早起的酒肆已支起幌子，蒸笼溢出的白雾与江上的水汽交融。一只白鹭突然掠过水面，翅尖划出的弧线倒映在江中，竟与陆游诗碑上“醉墨淋漓”的笔迹重合。这一刻，我忽然懂得古镇人说的“味江有酒魂”——最醉人的风情，往往在烟火气与传说交织的晨光里。

江畔有家百年酒坊，乌木门楣上悬着“江楼醉月”的匾额。掌柜是位面颊红润的老者，斟酒时手腕轻转，陶壶嘴便划出琥珀色的抛物线。他用的水是味江中游的活水，酒曲则是自家在“凤栖坡”秘藏的陈酿。

“这酒要对着江风饮。”老者将粗瓷碗推到我面前。酒液在碗中打着旋，热气里竟浮出若有若无的茶香。我轻啜一口，初时清冽，继而醇厚，最后喉间泛起微醺的甜。老者说：“江水如岁月，流过的故事都酿成了滋味。”酒坊窗外，几株老榕的气根垂入江中，随水波摇曳，像极了蜀王当年投酒时荡开的涟漪。

午后忽飘细雨，雨丝斜斜地穿过江城街的灯笼阵，在青石板上敲出细密的鼓点。我躲进临江的戏台，看雨水在瓦当上串成珠帘，滴落在铁力木的台柱上，溅起一朵朵微小的酒花。

雨中的古镇更显鲜活。远处的笔架山隐入雨幕，轮廓恰似倾倒的酒樽。近处的吊脚楼被雨水洗得发亮，每扇雕花窗棂都像浸在陈年酒液里。有雨滴从檐角坠入江中，水面便漾开一圈圈带着酒香的涟漪。

戏台柱子上刻着“一曲味江春”的戏文，朱漆斑驳处露出木质的纹理。我静坐听雨，看雨丝将江面织成流动的绸缎，忽然觉得时间在这里变得绵长而醉人，仿佛能听见江水与岁月对唱的余韵。

入夜后，我借宿在河畔的客栈。推窗可见江面上浮动的灯火，每盏灯都像未饮尽的酒盏。子夜时分，我披衣走到江边，见几位老者在石栏边垂钓，鱼线入水时闪动的银光，恰似当年蜀王投酒时溅起的星芒。

更远处，游乐场的霓虹倒映在江中，与陆游诗歌园的灯笼光影交织。江风拂过，带着水汽与酒香，将古今的喧嚣都酿成了温柔的夜曲。我想起酒坊老者的话：“味江的魂，不在传说里，而在江水与人间相拥的每个瞬间。”

翌日清晨，我沿江走到陆游诗歌园。园中石刻的《剑南诗稿》被晨露打湿，墨迹在青石上洇开，像极了酒液浸透的宣纸。拐角处有块形似酒坛的奇石，石上天然纹路竟勾勒出“醉”字轮廓。

在江畔浅滩，我发现几枚带孔的鹅卵石，孔洞中残留着酒曲的微香。最奇特的是一块青石，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江水穿过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千年未散的酒歌。这或许就是古镇最本真的密码——历史与自然，早已在味江的流淌中醉成一体。

临行前，我在江城街口的酒肆前驻足。老板递来一碗“味江春”，酒液在粗瓷碗里荡漾，倒映着笔架山的轮廓。饮尽时，忽见碗底沉着半枚铜钱，绿锈斑驳处露出“蜀”字。

回望古镇，吊脚楼的剪影在暮色中渐渐模糊，唯有江上的灯火依旧明灭。味江的水声里，仿佛还回荡着蜀王与将士们的欢笑。我知道，这座古镇的醉人风情，已经深深烙在我的记忆里，成为一处永远的精神原乡。

江还是那条江，酒还是那壶酒。

只是喝酒的人，已不是当年的那个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