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雪落无声</b></p><p class="ql-block"> 灰蒙蒙的天空忽然飞下了雪花,这是丁亥年冬天的第一次落雪吧。正在修改一篇小文章,忽然电话响了,说是找杨老师,我说杨老师不在,对方说那么你就来吧,来我家里吧。他告诉了我他家的路怎么走,于是我就张起一把伞,在蒙蒙飞雪中沿街北行。雪一沾地,马上化了,马路上有了一汪汪的水,汽车驰过,溅起雪水,吓得行人连忙躲闪。没费多大事就找到他家,因前门上了锁叫不开,只好从后门进去,我说,不知找对地方了没有?屋里的人抬头看看我,四目相视,噢,分毫未错。</p><p class="ql-block"> 没有什么客套,他立即把一个裱好的立轴打开,一幅书法作品出现在我的眼前。他说,没什么大事,省里搞煤矿书法绘画展览,弄了几个东西,你来帮忙挑选挑选。我一看,这是一幅楷书,写得还蛮有功力,某些地方,还可以看出颜筋柳骨的痕迹。正在端详,又一幅打开了,是行书,写得潇洒自如,接着又打开了一幅篆书和一幅水墨画。全部铺在地下,真叫我大开眼界。万万没有想到,在今天,在这里,在一个煤矿领导干部的家中,让我饱了眼福。</p><p class="ql-block"> 旁边有一张书桌,摆着练字用品:一幅柳体字帖放在左边,右上角是毛笔,盅子里半盅净水。 我正疑惑,他说,这是新买的水写纸,可以反复使用。说着就正襟危坐,执笔蘸水,在上边写了起来,水居然在那上边出现浓浓的墨色。更令我内心暗暗惊奇的是,他用笔是那样娴熟自如,藏锋,运笔,使转,有板有眼,点画,结构,生让,安排得相当不错,不是常写常练,是不能这么得心应手的。暗想自己也不曾下过这样的功夫。他说,写字是一个兴趣,这个兴趣是写出来的,临帖,临出了味道,越写越觉得有意思。咱不爱打麻将,有了时间写一写,能像模像样写好几个字,精神上得到一种满足一种愉悦,觉得没有虚度时光。还有,你在拿住毛笔要写的时候,就得聚精会神,无思无虑,一心用在笔、墨和纸上,这个过程不能浮躁,一浮躁就写不好,就乱了章法,就要出现败笔,一张纸就被糟蹋了。干什么都一样。</p><p class="ql-block"> 我听着听着,他好像不完全是说写字,“干什么都一样”,就是做工、务农、上学、教书……大到安邦治国,小到穿针引线,恐怕都是这个理。如果不能一心一意,不能神闲气静,光想一锹就挖个井,那就非要出现败笔的。我一边默默地思考着这些话的道理,一边从他那谦和的语气,执著的神情中,似乎可以看到那位做过一代良相老祖先的影子。</p><p class="ql-block"> 文化即是一种血脉的传承。血脉隐伏在肌肤之下,不像有些东西显山露水让人一眼就能看见。好酒者不入茶馆,好书画者看见笔墨亲近,他居室的墙壁上,挂着好多名家作品,其中陈廷敬的《家书》和郑板桥的楹联最引人注目,练字的书桌至少有两个,楼下的一张较小,楼上的那张很大,放一张四尺宣纸绰绰有余。据别人说他还有一些引以为豪的珍藏,只是我无福欣赏,但仅凭这两张书桌就够让我感慨了,这是我平生所见过的家庭中唯一有这么隆重的摆设的。</p><p class="ql-block"> 从他家出来,天色更暗了,雪也更大了,仍旧下得无声无息。我想,文化的精髓或许也和这落雪一样,不张扬、不喧嚣,只从那广袤的天空飘然而下,丝毫没有带着什么功呀利呀的,它落到地上就是要消了化了,变成水份滋润土地,被万物吸收,其精神就转化成绿叶,转化成红花,转化成果实,转化成万紫千红荡气回肠的生命形态,为这个世界增添绚丽多姿的色彩和画卷……</p><p class="ql-block"> 雪落无声,雪落无声,无声却胜似有声。</p><p class="ql-block">2007年冬</p> <p class="ql-block">陈兴富先生和妻子</p> <p class="ql-block">陈兴富和文研院同事</p> <p class="ql-block">耗费数年精力编撰的《陈氏族谱》</p> <p class="ql-block">墨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