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可控的小日子安排妥当

春泥

深秋，泥心家厨房旁的小阳台是最热闹的时候。各种蔬菜瓜果五味杂食摆得满满登登。

做好午饭的泥心想要打开窗子看看放学的孩子进没进院，得向前迈上一步，踩在只能放一只脚的小空当，然后踮起脚尖，手把到窗框，将脖子伸长。

那窗子是开着的，晚上也开，凉飕飕像是一个大的冷藏柜，能将各色食物新鲜保存一段时间。

可这些还不够用。早上踢完毽子，泥心跟着老公开车又去了萨布素雕像北面的大菜市场，买了二百多斤的大白菜，两大捆红皮葱。本来家里已经买了两箱地瓜，可站在地瓜摊前，泥心又迈不动步了。

“再买一箱吧。”

“家里不是有嘛！”

“这个看着就好，才八毛一斤，再来一箱。”

于是四十斤地瓜又被老公抱上车。

后备箱满了，后排座也满了。几样加起来才百十来元。越冬有货，泥心踏实。

那些卖菜的老哥就不一样了，衣服黑不溜秋，脸色黑不溜秋，表情也黑不溜秋。

方才脸颊黑瘦，皱纹眼角都脏兮兮的卖葱老哥，泥心都不敢正视。

“我儿子暑假回来，问我西瓜地在哪，要给我压平它。”老哥一边给我们割去干老的葱叶一边说，“儿子在南方开俩超市，非让我过去。我不就惦记这点地吗？结果是种啥啥赔。去年陪玉米，今年赔西瓜。我起早贪晚地干活，儿子回来给我填坑，唉！这几捆葱留着也没用了，变两个钱，俺就去南方找儿子了。”

老哥的这番大实话在泥心上车后还余音未落——种地老农不容易，辛勤可以掌控数亩方田的收成，却掌控不了辛苦大半年的收入。

车子再次路过萨布素雕像，沿着转盘道泥心盯着这位大将军，心里琢磨着几百年前与沙俄抗争，守护下这片黑土地，养活了一代代人，而今这些以土地为生的百姓困境重重，很多人不得不南下谋生。人口的大量流失便是不可置否的事实，辽阔的黑土地会一点点回到宁古塔之前的荒芜吗？

回到家，泥心把大葱分小把晒在窗台上。把白菜抱上楼腌好。满满的两大缸家用绰绰有余，邻居也能分享。

种地的也好，不种的也罢，老百姓都一样，他们无法向世态发号施令，只能暂时把可控的小日子安排妥当。

寒露过后就是霜降。冬天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