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登太白山

陇上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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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还未卸去太白的睡袍，我便踩着沾露的石阶往上走。石缝里嵌着去年的松针，枯褐的尾端还勾着一点秋阳，像谁遗落的碎金。风从山坳里钻出来时带着松脂的凉，裹着几片刚泛黄的冷杉叶，擦过脸颊时，竟有了丝绸般的软。

行至半山腰，云忽然漫了上来。先是一缕缕绕着树干，把青黑的枝桠染成水墨的笔触；再是成片涌来，漫过石阶，漫过我垂落的衣角，连脚下的路都成了浮动的云絮。偶有阳光从云隙漏下，在云海里戳出一个个亮洞，洞里飘着细碎的光斑，落在手背上，暖得像山雀的吻。转过一道弯，云忽然散了——眼前是整片红透的枫树林，像山火燃到了半空，每一片叶子都浸着秋的烈性，风一吹，满谷的红浪便滚起来，连呼吸里都染了枫香的甜。

再往上走，树渐稀，石渐寒。裸露的花岗岩上爬着苍绿的地衣，像给山石裹了层旧苔衣。忽见一汪潭水嵌在石间，是传说中的“大爷海”。水静得能映出天上的云，映出岸边枯黄的草，连飞过的山鹰都要低旋两圈，怕惊碎了这潭秋影。潭边的草茎上结着细霜，指尖碰上去，凉得人一激灵，倒让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原来秋到深处，是藏着这样的清冽。

登顶时恰是午后。风忽然烈了，扯着衣角往崖边拽。极目望去，远处的峰峦都裹着淡蓝的雾，像卧在云里的巨兽；近处的岩石泛着青灰的光，缝里倔强地生着几丛紫菀，花瓣薄得像蝉翼，却迎着风开得热闹。太阳悬在头顶，没有夏日的灼人，只把暖洒在身上，连影子都变得轻柔，贴在石上，像与这山融在了一起。

下山时，暮色漫了上来。石阶旁的灌木丛里，几只松鼠抱着松果窜过，尾巴扫过落叶，簌簌地响。回望太白，峰顶已浸在暮色里，只剩几缕云丝缠绕，像谁把秋的心事，轻轻系在了山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