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晨大河赋

修德轩李光兵

晨梦大河赋

晓梦初回，余魂犹系长川。启目尚迷，依稀在大河之湄。时晨曦未露，清景暗浮，两岸嘉树葱茏，垂阴叠翠，覆彼长堤。余独步汀洲，缓履芳尘，听流泉漱石，观游鳞潜跃，心与烟水俱闲。

俄而，有姝丽自林间出，髻簪黔岭素兰，香风暗度，明眸善睐，皓齿含章，衣袂飘飘若轻云之蔽月。余惊其仙姿，趋而与语。问其名氏，答曰“王氏玖玖，黔中人士”。闻之乃同乡，心甚悦，笑谓：“他乡梦遇故人影，竟在此间闻乡音。君家黔山之下，可曾见夜雨打芭蕉，晨雾漫茶垄？”玖玖亦笑，指林间晨雾，正是！”每至春深，家旁牂牁之上，茶烟与晓雾共浮，昔年夜郎古渡虽湮，然茶烟晓雾里，犹见祖辈撑篙影绰，与君梦中此川烟水，竟有三分相似。”遂论烟霞之趣，谈丘壑之情，言及故土风物，意甚相得。未及深叙，倏然风起林杪，风卷兰香，衣袂如蝶翼掠林而去，踪迹杳然，惟余空谷传响与鬓边残香，怅然若失。

余茫然伫立，旋复举步，无意所之，惟随川流而进。俄见洪波浩渺，大河汤汤，自天际奔涌而来，激乱石则雷轰千嶂，卷惊涛则雪涌万川，凝睇间，忽有长桥跨岸，高数百仞，横亘惊涛之上。

余拾级登桥，风拂衣袂，衣袂随长风展，忽忆阮籍啸歌长林之态，此桥此风，竟有三分魏晋疏狂——彼啸歌为避世之旷，余今凭栏为天地之欢，虽隔千载，心期一也，步履凌虚。至桥之中，凭栏而望，顿觉眼界一开：大河尽头，竟接沧溟。怒涛排空，白浪如山，大海洪波，吞天沃日，浩浩汤汤，横无际涯。风激水鸣，声震寰宇，似穿云破雾，心为之激荡，神思为之飞扬。

方欲执笔，以志此奇观，忽觉天旋地转，耳畔涛声渐远。惊寤之际，晨曦已透窗棂，始知是梦。然梦中之景，历历在目：王氏玖玖簪兰笑谈之态，鬓边残香似仍在袖；大河奔涌之雄势，涛声如绕耳畔，长桥古意之苍然，沧海壮阔之无垠，犹萦心曲。

“虽幻梦一场，夜郎古渡湮于岁月，阮籍啸歌不闻于今，然王氏玖玖鬓边兰香、大河奔涌涛声、长桥之上疏狂风——此三者入我心而不逝，便胜却世间万千‘真实’。盖世间荣枯如古渡更迭，风物真假似梦境虚实，然‘心藏’者，非川海之形，乃遇同乡之暖、望沧海之旷、承魏晋之疏狂的精神印记。此印记不灭，梦即醒，醒即梦，又何需辨哉？”

修德轩李光兵

乙巳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