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记忆五(故乡情2025、10、16)

合沵姥爷

<p class="ql-block">  晨光里推开老屋的木门,吱呀声惊起檐角沉睡的麻雀。我望着门楣上褪色的春联,那些被岁月浸染成褐色的字迹,恍惚间又化作童年时用粉笔在土墙上涂画的歪扭符号。四十年光阴如檐角滴落的晨露,将记忆里的村庄洇染成一幅水墨长卷。 村头的老槐树是时光的刻度。粗粝的树皮上还留着我们用小刀刻下的身高印记,树冠如伞的枝桠间,喜鹊窝像倒悬的陶罐。记得那年春天,我和二板子爬到树上去掏鸟蛋,惊飞的喜鹊俯冲而下,啄得我们抱头鼠窜。如今站在树影斑驳的土柏油路上,树根处新生的菌菇让我想起,当年总爱蹲在这里观察蚂蚁搬家的小妹妹。 </p><p class="ql-block"> "杨家圈"的麦田永远翻涌着金色的浪。夏至前后,麦芒刺得小腿发痒,我们却顾不得这些,猫着腰在田垄间寻找野草莓。 红玛瑙般的果实藏在麦叶深处,沾着晨露的甜香至今仍在舌尖萦绕。远处传来陈爷爷的吆喝声,他总说我们是"麦田里的捣蛋鬼",却悄悄把摘下的野草莓塞进我们衣兜。 </p><p class="ql-block"> 小北河的苦麻菜总在清明前后冒头。我和弟弟挎着竹篮,在长满青苔的小河边。教弟弟辨认苦麻菜锯齿状的叶缘,说这是奶奶治咳嗽的偏方。我们比赛谁挖的野菜多,直到夕阳把小河染成橘红色。如今小北河早已没有了,可那些带着泥土芬芳的苦麻菜,依然在记忆里鲜嫩欲滴。 </p><p class="ql-block"> 大洞沟的夜晚藏着整个童年的秘密。手电筒的光柱在土坎和灌木丛间游走,打断了此起彼伏的蟋蟀鸣叫。我们屏住呼吸,循着声音拨开野草,突然扑空的瞬间,蟋蟀振翅的声响便消失在夜风里。老榆树下的篝火旁,烤玉米的焦香混着松脂的气息,二大伯是个猎手,狐狸,獾子、野兔经常被二大伯抓住,他家的屋檐下总会挂着猎物的毛皮。二大伯还总爱讲鬼神的故事,常常吓得我们挤作一团。 </p><p class="ql-block"> 最难忘是秋分时节的三十一地。玉米杆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无数把竖琴在演奏。我们钻进比人高的玉米丛,玩着"躲猫猫"的游戏。金黄的玉米须挠着脖颈,痒得人直想笑。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母亲唤归的声音,便踩着松软的土地往家跑,裤脚沾满苍耳和鬼针草。 </p><p class="ql-block"> 冬日的岳各庄沟裹着银装。我们踩着积雪去寻大枭和獾子的踪迹,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霜花。沟底的枯树杈上,偶尔能看见猫头鹰圆溜溜的眼睛。听二大伯说大枭白天的视力不好,夜里视力最好。獾子住在洞里,它们的洞四通八达挖的很深,要想抓住獾子,就要在獾子住的洞口点上柴火,用烟熏獾子,最后獾子受不了了就会跑出洞口。獾子的油是治疗烫伤的良药,记得小时候自己也曾经因为烫伤了手,去二大伯家要过獾子油。自打听二大伯说了神鬼的故事,吓得我夜里不敢独自上厕所了。</p><p class="ql-block"> 院子的围墙爬满牵牛花和拉拉秧,紫色的小喇叭在晨风中摇曳。屋后的杨树已亭亭如盖,喜鹊窝却不见了踪影。母亲说前年刮大风把窝吹落了,喜鹊一家搬去了更安全的地方。我抚摸着树干上深深的刻痕,那里还留着我们量身高时画的线,如今已淹没在树皮的褶皱里。 暮色四合时,我站在村口新修的的小桥上。小东河的水顺从流淌在笔直宽阔的河道内,平静的河面倒映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四十年前的那个黄昏,我们也是这样站在这里,看着炊烟从各家屋顶袅袅升起。如今炊烟已化作记忆里的薄雾,可那些地名依然在舌尖滚动:大渠南、小北河、武侯沟……每个名字都是一把钥匙,打开一扇通往童年的门。 月光爬上老槐树的枝头,喜鹊的叫声突然从远处传来。我转身望去,只见树影婆娑间,仿佛又看见一群光脚的孩子,在土路上追逐着飘落的槐花。他们的笑声惊醒了沉睡的村庄,惊醒了满地银白的月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