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菊花开

花草在召唤

秋阳渐斜，园子角落里，一丛波斯菊却正开得热闹。它们不择地，不择时，只管在篱笆旁、石缝间、墙根下，一丛丛、一簇簇地舒展着花瓣，仿佛被谁不经意间撒落人间的一把彩色碎纸片，又似大地在秋风里悄悄抖落的斑斓梦痕。

花枝细长，茎干柔韧，风过处便轻轻摇曳，如无数纤细的手指，在风里弹奏着无声的秋曲。花瓣薄如蝉翼，粉、白、紫、红，各色皆有，瓣尖处颜色略深，渐至花心便淡了，仿佛被水洇过一般。花心是极小的，深褐色，密密匝匝，如无数微小的眼睛，默默凝望着天空。偶有蜜蜂嗡嗡地飞来，在花心处盘桓片刻，又嗡嗡地飞去，留下花枝兀自颤动，如余音袅袅。

我蹲下身，指尖轻触那薄薄的花瓣，竟觉出一种易碎的凉意。它们开得如此灿烂，却仿佛随时会被风卷走，被雨打落。然而它们却毫不在意，只管在秋阳下舒展着，迎着风，也迎着可能的摧折。它们开得这样盛，这样坦然，仿佛不是为了炫耀，而是为了完成一种无声的宣告：纵使生命短暂，也要在属于自己的时节里，把颜色开到最浓。

日影西移，暮色渐合，花影也渐渐拉长，融进薄薄的夜色里。然而花魂不散，白日里那绚烂的色彩，仿佛已渗入空气，凝成一种无声的芬芳，在秋夜的微凉里浮动。它们开过，便已足够——这短暂的存在，竟如星子划过夜空，虽转瞬即逝，却已用尽全部光热，在天地间刻下自己清浅而不可磨灭的印痕。

原来生命之华美，并非只属于长久与繁盛；那瞬间的绽放，亦足以在时光的素绢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痕。波斯菊不语，只以开落为笔，在秋的素绢上题写：纵使朝生暮死，亦要向天借得一缕光，把刹那的绚烂，钉在永恒的门楣上——这微小的花魂，竟以易碎之身，完成了对时间最傲岸的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