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手擀面

玉叶清火

散文 那碗手擀面 作者张瑛 手擀面的种类十有百种，手擀面的形状千形万状，手擀面的味道浓郁可口，有一种来自母亲亲手做的手擀面，你可能吃过十年，二十年，但不一定能吃五十年，七十年，甚至更长…… 我能，知命之年的我，能吃到九十三岁母亲亲手做的手擀面，这不仅仅是幸福，更多的，我是想炫耀这种幸福，这，也叫炫富。 母亲是个闲不住的老人，她总是尽她所能要为孩子们做点事，每天都要自己找活干，剥葱，剥蒜，摘菜……那天天热，母亲说早上做好饭，下午天热的，就不用做饭，母亲提出做凉面，我说有买的面条，母亲说她要亲手做手擀面。 母亲不让我动手，主要怕我和面不好，她的眼睛就是一杆秤，几个人？几碗面，水，面比例，从搓面絮到揉面团，醒面时间，虽然没有儿时看到的那般速度，但程序有条不紊，动作娴熟老练。 母亲一套行云流水的舀面，和面，揉面，醒面的操作，我站一旁： “英雄宝刀不老，壮士豪气犹存”的诗句，感觉亲临，亲切，亲近。 是的，无论我的母亲多老，无论我的父亲离我们多远，他们在我们孩子心里永远是英雄，因为他们用一生为我们遮风挡雨，尽可能创造我们的幸福生活，他们在我们孩子们心中是平凡而又无与伦比的“英雄”。 一阵思绪，突然想起母亲和面之前的提醒，我赶快烧开水，凉在盆子，因为，母亲说开水凉凉，吃凉面，不闹肚子。 开水凉好，母亲和好面，我拉凳子让她坐在厨房，母亲说： “老了，和一点面都要歇歇”， “妈，你都九十多了，要做手擀面，能不累吗？我们平时都是买面条” “现在日子就是好，你们小时候，我为了多挣工分，提前把面和好，你爸是队长，每次进门饭要放在桌子上，一分钟都不等，特别是收麦天，碾场，收场，总是急的，为了进门能吃上饭，我经常做凉面，先凉开水，再把饭舀进凉开水盆里，你爸吃饭就不怕烫了，唉，你爸一辈子忙忙绿绿……说到父亲，母亲难免有些伤感”。 为了安慰母亲，我急忙说： “妈，我爸是没有享我们几个的福，你现在好好活，让我们多尽一点心，弥补我们对父亲的亏欠，像今天手擀面这活，太累，就不要干了，比如，摘菜，剥葱等，你想干就干” “你们现在都好，我也不用操心谁，想起你们小时候，也真是不容易，有次我擀面，你哭闹的不行，你刚学走路，怕你摔倒，我就让你坐在案板最里边一个角角，拿个小搪瓷碗玩，谁知，面擀好了，我看见你屁股下面湿湿的，知道是你尿了…… “啊……那.面怎么？……扔了吗”，我急忙问母亲。 “我赶快把尿擦洗了，你带的尿布，案板只是湿了一片，擀好的面，好好的，那时粮食缺的，我还能把面扔了？” “那我吃饭了吗？” “吃了，全家人都吃了，而且你哭闹的，吃的多，”母亲好像是故意说。 “啊……我的妈呀，我们小时候怎么吃饭的？怎么长大的？我，怎么能坐到案板上？” 一系列的怎么，母亲一一回答 “你们个个都不缺胳膊少腿，为了你爸回来有饭吃，为了赶时间，为了挣工分，为了边擀面，边看着你……” “哎呀，今天我不吃你这手擀面，想起小时候尿到案板上，不吃……不吃……” 接着，母亲又说： “你们小时候每到六月天，我做好饭，舀出来几碗，放在盆里，桶里，用凉水冰一会，怕你们烫着，” 一时间，我的眼前浮现出我站在水桶前，等饭的情景，母亲总是说等凉好了再吃，她给我们一碗一碗取…… 接着母亲又说：“现在多好啊，夏天有空调，饭凉的快，冬天有暖气，饭不容易凉，真好” 母亲说着，走到案板前，擀面杖前后，左右来回滚动，是啊，多少碗手擀面经母亲的手，辗转春夏，回味秋冬，又经母亲的手或长，或短，或宽，或窄的翻搅，仿佛那一根长长的面条，一头是儿时顽皮的抬头含在嘴里，望着天空，真所谓：“少年不知愁滋味”……另一头是如今的我，人生一半，却要等着吃老母亲的手擀面，我，我们又为母亲做了什么？看着手脚不便的母亲，“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平时，我很少叫母亲进厨房，怕她累着，那天，母亲一大早就说擀面，做凉面，待醒面擀面时，母亲讲了那么多，看来，还是要叫母亲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她不怕累，只怕自己没事干，她要有成就感，干活，反倒心情更好了。 那天的手擀面，穿越半个多世纪，百味千味，一时无法判断是酸是甜，从做饭的工序和煮饭的火候，同样，无法辨认是清是淡。 是的，那时的麦秆火，带着炊烟，带着希望，带着期盼，如今的天然气，让仓促的风声带走锅边油烟，少了飞尘，少了风箱声声，少了灶火旁的温暖…… 时间的洗涤，岁月的冲刷，母亲用数十年的心血去净化，提炼，再用她勤劳的双手过滤，为我们孩子们呈现的是纯粹的物质和精神的一日三餐，虽然母亲不懂得营养搭配，可她用最本能的方式让我们孩子们先饱食再暖衣，今天，母亲的双手已没有当年的力度和稳固，可动作和谐，坚毅，在擀面杖缓慢的滚动中，手擀面从面团，到小圆，到大圆，再在刀和擀面杖的配合下，母亲把原型面片切成薄厚均匀，宽窄相同的面条，这是怎样的一种根深蒂固，又是怎样的刻骨铭心，谁，能有这样的福气，让母亲陪着一起品尝，那些年，还有，这些年，家的味道，再一起体验家的温度…… 擀面结束，擀面杖靠在小案板边，一头是童年，一头是知命之年的我的现在，而擀面杖的全身，是母亲手心的厚茧和手背的皱褶，这一切，刻进记忆，保存，复制，再复制，保存，母亲老了，耳朵背了，交谈困难，我们选择了少和母亲说话，母亲选择看孩子们见面说笑时嘴角流露的表情，再去判断孩子们是否生活的开心？再去默默抄写经文，深深的祈祷…… 母亲为我们力尽所能，而我们因为母亲“爱问”选择沉默，手擀面，母亲累的开心，我吃的高兴，这，就是我们对母亲的态度吗？ 不，母亲，我们尽可能和您交谈，给您教字，帮您读懂：“神，爱小孩”。同样，我们也祈祷，神灵保佑您。 秋雨绵绵，那碗手擀面，入口绵绵…… 那碗手擀面，沁人心脾，她直接把故事里的味道融入血液，滋养我们的身心，拍打我们的良知。 那碗手擀面，追忆昨天父母的辛劳，历练今天我们的意志，鞭策明天我们的步伐，践行我们及我们的孩子的成诺，信心。 那碗手擀面，虽然是母亲在盛夏做的凉面，我仿佛看到热气腾腾，我双手合并，祈祷母亲健康平安！因为，我自私，想永久吃母亲做的手擀面，我既要幸福，又要炫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