蠹鱼三食

清白世家

蠹鱼三食

董鸿骞

余自髫龄采芹，兀兀穷年，于耕于读，洎今已逾四十春秋。青灯黄卷，心为形役，然资质愚钝，终未窥得堂奥。每展旧稿，与今之相较，风骨未逮，犹在篱外徘徊，仅得皮毛耳。

少时贪繁失专，读书如走马观花，临帖似蜻蜓点水；及长，方知守一之难。昔人云“文以载道”，乃生命与文学之互文也。年岁既长，始得“天资所囿，欲壑难填”之悟——如文道参禅，急则浮，缓则定；欺则妄，诚则明。或吟哦以抒怀，或砚耕以养性，大抵如是。惟以诚笃为舟楫，痴愚作风帆；此非所得，乃所不敢失也。

兹将拙作《书蠹偶得》《书魂谱脉》《笔尖自白》三稿合辑，谨以《蠹鱼三食》弁其言、简其端。虽悖谬相随，心之所向，身之所往矣。唐人段成式《酉阳杂俎·仙经》谓：“蠹鱼三食神仙字，可化脉望登仙耳。”是篇乃载书生何讽轶事，取古书阅之，数处蠹漏，寻义读之，皆食“神仙”字。此说虽近乎荒诞，却以蠹鱼为喻，示前贤修行践履之径。信然可察。

盖三食者，非食纸也。一食形骸，如蠹鱼啮字，铁砚磨穿，谓之躬行践履；二食魂脉，若陈年醴醪，愈久愈醇，谓之文脉积淀；三食本心，似落雪无声，大地皆白，当属澄彻之境。

昔欧阳文叔公（欧阳修）有“文章自古无凭据，惟愿朱衣一点头”之叹！窃以为，文章穷达，岂可仰赖神鬼之目？至若朱衣点头，终是逐影。盖为之文道，贵在自得，安敢妄求？拙作《书蠹偶得》纪其偶得之悟，若游山，或不在于登顶，而在沿途；《书魂谱脉》叙其文化根脉，或不求于复古，但求创新（融洽）；《笔尖自白》述其心境，或无需“面子”粉饰，自有“里子”之永恒。兹三食既成，虽未登仙，已得三昧；倘蒙方家点化，便是机缘。冀三食神仙字，蠹鱼啮开处，即是修行路，更成归真途。

时在乙巳桂月既望，余于书斋凤立轩缀之芜言，忝以为引，以博诸家一哂；聊作自省自勉，抑自嘲耳。

书 蠹

书蠹痴心成脉望，相思入骨化萤光。

三生石畔盟犹在，独对残灯啃典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