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家书】写给你的蓝色情书

凌风•作家

美篇昵称：凌风·作家

美篇号：499752974 图片：来自网络

美篇获奖：共婵娟奖



亲爱的连城：

我刚刚接完班，时针正指着二十二点，又到我们约定交谈的时间了。此刻，在这月圆时分的中秋夜，远在“二七”纪念塔下的你，能听到我的呼唤吗？

时光真快，转眼之间，我们分别已半年多，记得回去后你来过一封信，说：“来则成，不来则已”，莫非当真？已经两年了，为着你来，还是我去，我们的两地书怕要变成小山了。唉，由他去吧，鲁迅与许广平有两地书，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有呢？想到这，我仿佛又听到你在念叨：郑州哪点不比湛江强，看看当年的同学，一个个都安居乐业了。我懂，我懂，我不仅想立刻飞到你身边，一刻儿也不离开你，而且想象我们的新房会呈现出各种颜色的蓝，让窗帘、床罩、沙发带着几分温馨，我的爱人露出几分惬意……



可是，如同湛江没有金水饭店那样，郑州也没有令人神往的大海。我们，都离不开自己心爱的工作啊。

与你这位金水饭店总经理相比，话务员的工作是微不足道的 。记得初进话台我没少向你诉苦，这是什么样的工作哟――24小时全天候服务，每天不厌其烦地复述：“我是湛江话台，有事请讲”、“this is ZhanJiang radio, come in please”,然后转频道、监听、记录，又烦琐又乏味。尤其上大夜班，电话须转给有关部门，遇上脾气坏的人，会为深夜把他唤醒而大动肝火，好像我们故意跟他过不去似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的烦恼消失了，成天有事没事爱往话台跑了。或许你要说，不这样，“优秀团员”、“先进工作者”会一古脑儿栽到你的头上？不，更重要的还是因为有轮船在吸引我，蓝色的大海在吸引我，这，就足以抵御一切苦恼与不快了。



你曾怀疑：这吸引你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真的，是什么东西？是一个童年的梦，抑或是海中闪闪发亮的航标灯。

我从小喜爱大海，放学了，趴在妈妈办公室的窗台，望着追波逐浪的万吨巨轮，编织着一个个海的故事。那时候的我，自认为认识了大海，而真正能解个中三味，是进入这间话台之后。那天，我与两位同事赶到“闽江”轮征求意见，几乎全船的人都涌到船长室，说要一睹文明话台小姐的风采，船长动情地说：“谢谢你们的‘早上好’，当我们远洋跋涉刚回到祖国，它给予的又岂止一个普通问候。”看着他们高兴得忙进忙出，一会儿削水果，一会儿拿可乐，我竟不知该说什么了，船员们长年累月漂泊在海上，远离故乡和亲人，没有出过大海的人，怕是体味不到这种窘境。



我最怕转接这类电话，三岁女儿第一次有机会喊“爸爸”；那位当船长的儿子第十回遥祝母亲新年快乐。当千里迢迢请假赶来的妻子，隔着大海，仅仅来得及与丈夫互致保重的时候，我就像对着一面镜子，从中看到天各一方的你和我。

作为船舶与陆地的唯一联系人，还有谁比我更清楚海员的奉献精神！那些随风飘去的“早上好”、“无事再会”，那些发自内心的“祝你一帆风顺”、“欢迎下次再来”，不过是无线话务员对海员的小小敬意。出乎意料，它竟是有力地牵动了无数颗海员的心。他们将感激之情，化作一封封感谢信，一张张贺年卡，从海内外飞来，飞来……此时此刻，对着“闽江”船员的赞扬，我看到了奉献的价值。真的，只有把幸福献给他人，自己才会从中得到更大的幸福。



连城，还记得在海边散步时看到的浮标灯吗？它默默为来去匆匆的船只献出毕生的光和亮，你能懂得它为些什么？航标灯，我可亲可爱的伙伴，告诉人们吧。

什么时候你能再来参观我们的话台呢？国庆节后我们搬了家。新话台舒适多了，翠绿色落地窗帘，将上了蜡的地板染得绿绿的；粉红图案的隔音墙纸与控制台上的玫瑰绢花争妍斗艳，给小小话台增添了几分春意。啊，你知道吗？就在这温暖的小屋里，我们创造了数十万元的年收入，其中外汇近十万个金法郎。也许对此你不以为然，因为比起你来，比起金水饭店来，我们的话台……是啊，瞅着墙上“全国交通系统通信服务先进集体”的镜框，我总觉得，我们刚刚起步，刚刚起步……



反正我已经习惯了：清晨的电话高峰期，我以甜美的声音，忙而不乱地迎接着东来西往的货轮；夜深人静里听到遇险信号，问清船名、位置，我以最快速度报告港监，及时派船救助。如果需要，我会代替领航员，用声音指挥船舶由硇州引水锚地安全地进入到大黄江锚地；接到气象台的阵风消息，我迅速而准确地向各轮发出紧急通报，俨然一位出色的播音员；偶尔，我亦临时充当翻译，帮助外籍海员填报通往各国的长途电话。

而这些往往是我们主动揽来的份外事。去年十号台风到来前夕，有些船长要求引水员驻船协助防台，没想到电话一个接一个，有关部门却以“无此先例”拒绝了。多可怜！我们有些人在国家财产、人民生命受威胁面前，竟如此麻木不仁。对着船长们的愤怒责问，心里真不是滋味，于是，我把电话接到了局长室……



在东去的航道上，“谷海”“琼海”和“马泉海”联名留下一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连城，看看，你的爱人，把工作看得比你还重，她，值得你去爱吗？

“呜――”，远处传来“漫海”离码头的两声长鸣，深夜中，显得格外嘹亮。刚才它来电话，要求给他们的家属发出“船已开航，速改往青岛”的电报。

真有意思，来港海员有了困难都想到湛江话台，为什么他们就这样信任我们呢？冲这点，明天……啊，两点了，应该是今天一下班，我必须赶一趟邮局了。虽然我做的是些份外事，但心里却是畅快的。哦，不，熬了一夜，肚子空空的，老毛病胃痛又该犯了，这种时候我就想，我的爱人若在我的身边多好啊。



连城，这样久不来信，准是生我气了。有得必然有失。其实，这种鸿雁往返的生活不也挺有趣？什么时候你才给我写信呢？跟你谈心简直是一种享受。今晚，窗外的明月宁静又安详，那如泻的月光，给港湾披上一层迷人的薄纱，招惹像我一样多情的人儿，遥遥相望，心绪纷纷。此刻，我亮堂堂的工作室，电子钟已眨着疲惫的红眼睛，玫瑰绢花似乎散发出阵阵幽香，我的身子就埋在这张半新久的藤椅里，朦胧间，犹如在你的怀抱，一天的疲劳那么快就消失了。

啊，今晚的夜是多么迷人，连城，你感到了吗？

爱你的风儿

一九九零年十月六日中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