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日前与一位专写地方文史的报人(已退休)聊到文学作品的原型时,咱俩人的看法似乎有了距离。他说不用去关心、深究原型是谁。而我深信,如果知道作者笔下的文学人物有一个或一群对应的历史人物,可以让我们更好了解作品、了解写作者所思所想,了解当时代的社会(乡村、城市的群体)。许地山的《商人妇》指向了真实存在的福建乡村——青礁与鸿渐。过去这个村子的人根本不深究原型是谁,或故意淡忘她,原因那位下南洋寻夫的妇人悲惨命运,虽然被叹息,但并是被社会接纳成为一个“品格高尚、值得赞誉的女子”。如今一晃一个世纪,“她惜官”的倩影出现在祠堂里,出现在当代侨乡叙事里何尝不是许地山写这个人物的初衷?</p><p class="ql-block">如今重读许地山的散文“蛇”,竟然读到了不一样的感受,在结尾处看到了充满哲理的两句话:</p><p class="ql-block">但我心里想着,要两方互相惧怕,才有和平。若有一方大胆一点,不是他伤了我,便是我伤了他。</p><p class="ql-block">许地山的“和平主义”,显然不是我们时常理解的做一个“温润如玉的好好先生”。</p><p class="ql-block">联想到许地山的其他文学作品,何尝不是在讲哲理。</p><p class="ql-block">另一篇散文“三迁”是一篇带刺的诙谐文。古有孟母三迁为创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而许地山笔下的“花嫂子”则似乎是一位自然主义者,不喜孩子阿同如其父亲死读书而死掉,更惧怕变城市里的各自角色,反而愿意学台湾的“生番”(指尙未全面汉化的台湾先民),在大自然中跳跃、谋生。外人认为花嫂子“疯了”,可是她疯了吗?</p><p class="ql-block">如今介绍许地山这两篇百年前散文(发表在百年的《小说月报》上,后集成《空山灵雨》),希望有点启发。</p> <p class="ql-block">蛇</p><p class="ql-block">在高可触天底桄榔树下,我坐在一条石磴上,动也不动一下。穿彩衣底蛇也蟠在树根上,动也不动一下。多会让我看见他,我就害怕得很,飞也似地离开那里,蛇也和飞箭一样,射入蔓草中了。</p><p class="ql-block">我回来,告诉妻子说:“今儿险些不能再见你的面!”</p><p class="ql-block">“什么原故?”</p><p class="ql-block">“我在树林见了一条毒蛇:一看见他,我就速速跑回来;蛇也逃走了。……到底是我怕他,还是他怕我?”</p><p class="ql-block">妻子说:“若你不走,谁也不怕谁。在你眼中,他是毒蛇;在他眼中,你比他更毒呢。”</p><p class="ql-block">但我心里想着,要两方互相惧怕,才有和平。若有一方大胆一点,不是他伤了我,便是我伤了他。</p><p class="ql-block">笑</p> <p class="ql-block">三迁</p><p class="ql-block">花嫂子着了魔了!她只有一个孩子,舍不得教他入学。她说:“阿同底父亲是因为念书念死的。”</p><p class="ql-block">阿同整天在街上和他底小伙伴玩:城市中应有的游戏,他们都玩过。他们最喜欢学警察、人犯、老爷、财主、乞丐。阿同常要做人犯,被人用绳子捆起来,带到老爷跟前挨打。</p><p class="ql-block">一天,给花嫂子看见了,说:“这还了得!孩子要学坏了。我得找地方搬家。”</p><p class="ql-block">她带着孩子到村庄里住。孩子整天在阡陌间和他底小伙伴玩:村庄里应有的游戏,他们都玩过。他们最喜欢做牛、马、牧童、肥猪、公鸡。阿同常要做牛,被人牵着骑着,鞭着他学耕田。</p><p class="ql-block">一天,又给花嫂子看见了,就说:“这还了得!孩子要变畜生了。我得找地方搬家。”</p><p class="ql-block">她带孩子到深山底洞里住。孩子整天在悬崖断谷间和他底小伙伴玩。他底小伙伴就是小生番、小狝猴、大鹿、长尾三娘、大蛱蝶。他最爱学鹿底跳跃,狝猴底攀缘,蛱蝶底飞舞。</p><p class="ql-block">有一天,阿同从悬崖上飞下去了。他底同伴小生番来给花嫂子报信,花嫂子说:“他飞下去么?那么,他就有本领了。”</p><p class="ql-block">呀,花嫂子疯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