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经典 . 家国情怀】 ‍韶山冲的星火与北戴河的浪:一部用平仄写就的革命史诗——《毛泽东诗词集》读后抒怀(一)

无名草

<p class="ql-block">图文 无名草</p><p class="ql-block">美篇编号 9844754</p> <p class="ql-block">  这便是我从毛泽东诗词的字里行间,所读出的最核心的意象。那不是书斋里精雕细琢的墨痕,而是从中国大地最深沉的脉动里,从一场场烈火与狂澜中,迸发而出的电光石火。他的诗,是行动的宣言,是历史的碑文,是一部用平仄写就的革命史诗。每每展卷,那纸页间奔涌的,是湘江的怒潮,是雪山的严寒,是钟山的风雨,是北戴河永不疲倦的浪涛,更是晚年那穿透历史迷雾的深沉咏叹。</p> <p class="ql-block">  我的神思,总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湘中的韶山冲。一八九三年的那个冬夜,一个婴孩的啼哭,与江南丘陵间寻常农户的并无不同。那“孩儿立志出乡关”的少年,胸中已然燃起了一颗怎样的星火?那星火,起初或许只是为了寻求个人的出路,为了看清这世界的模样。然而,当他在湘江的波涛中“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时,那星火便与一个民族的屈辱与渴望相连了。那“万类霜天竞自由”的叩问,是何等的磅礴,又是何等的孤独!他看见了这“竞自由”的图景,却也看见了这图景之下,亿万生灵的桎梏。于是,那一点星火,开始寻求燎原的路径。</p> <p class="ql-block">  这路径,绝非康庄大道,而是“黄鹤知何去”的苍茫,是“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的沉郁。然而,在这沉郁之中,已然孕育着石破天惊的力量。“军叫工农革命,旗号镰刀斧头”,这诗句是何等的直白,何等的铿锵!它没有一丝旧体诗词的迂回与雕饰,有的是一种开天辟地的、宣言式的斩钉截铁。我以为,这便是毛泽东诗词的魂魄所在。他将最古典的形式,注入了最现代、最炽热的革命内容。那“霹雳一声暴动”的巨响,不正是他用以炸裂旧世界沉重枷锁的惊雷么?</p> <p class="ql-block">  随之而来的,是那人类历史上无与伦比的远征。二万五千里的征途,被毛泽东举重若轻地,浓缩在几十首诗词里。那“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的视界,是一种怎样的精神境界?是将一切人世间的艰难险阻,都视为脚下微末之物的巨人般的俯瞰。那“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中的“暖”与“寒”,又岂止是身体的触觉?那是意志在烈火中淬炼的炽热,是灵魂在寒冰中浸染的冷峻。我每每读至此处,便觉一股英雄之气扑面而来,仿佛能看见那支衣衫褴褛却目光如炬的队伍,在毛泽东的笔下,化作了一条滚动的铁流,于最绝望的境地里,走出了最富诗意的征程。这诗,不是写出来的,是用脚板,用热血,用不灭的信仰,一步一步丈量出来的。</p> <p class="ql-block">  而当这片饱经忧患的土地终于迎来“一唱雄鸡天下白”的时刻,毛泽东的诗笔,也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那“敢教日月换新天”的豪情,化作了建设一个新世界的蓝图与激情。他立于北戴河边,看“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那吞吐天地的气象,已非当年湘江边的青年所能比拟。他所思所想的,是“秦皇岛外打鱼船”,是这江山与这江山之上的人民。那“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的叩问,深沉而辽远,仿佛将千年的历史与未来的命运,都融入了这滔滔白浪之中。</p> <p class="ql-block">  及至晚年,毛泽东的诗风愈发显得苍茫浑厚,意境也更为宏阔深远。那一首《七律·有所思》,正是1966年6月特殊时期的心境写照:</p><p class="ql-block"> “正是神都有事时,又来南国踏芳枝。青松怒向苍天发,败叶纷随碧水驰。一阵风雷惊世界,满街红绿走旌旗。凭阑静听潇潇雨,故国人民有所思。”</p><p class="ql-block"> 诗中有“风雷”、“红绿”的喧嚣与涌动,但开头是“踏芳枝”的闲笔,结尾却是“凭阑静听潇潇雨”的深沉静默。这动与静的巨大张力,恰恰揭示了那个狂飙年代里,领袖内心深处的波澜与复杂的思虑。那“有所思”的,又何止是“故国人民”,更是诗人自己。他在推动一场史无前例的社会运动时,似乎也在冷眼观察,静心思考着其间的得失与历史的吊诡。这份在暴风眼中保持的冷静,这种在万众喧哗中独有的沉思,让这首诗超越了一时一地的政治语境,具备了永恒的哲学意味。</p> <p class="ql-block">  而写于1965年的《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则更是毛泽东晚年诗作中的扛鼎之力作:</p><p class="ql-block"> “久有凌云志,重上井冈山。千里来寻故地,旧貌变新颜。到处莺歌燕舞,更有潺潺流水,高路入云端。过了黄洋界,险处不须看。 风雷动,旌旗奋,是人寰。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谈笑凯歌还。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p><p class="ql-block"> “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这是何等超越时空的历史洞见!当一个人将近乎四十年的烽火征程与建设岁月,视为宇宙时空中的“弹指一挥”,他的精神视野该是何等的恢弘与旷达。而“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的豪情,早已不是当年“霹雳一声暴动”的具体目标,而是一种征服一切自然与人类障碍的、象征性的伟大气魄。结尾“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看似朴素如谚语,却道尽了毛泽东一生革命精神的精髓:一种永不停歇的、积极的、实践的意志力。这首诗,既是对过去革命历程的诗意总结,也是面向未来的精神宣言。</p> <p class="ql-block">  然而,历史的行进,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毛泽东的晚年,在他自己掀起的“继续革命”的洪流中,或许也体会到了“高天滚滚寒流急”的严峻与“雪压冬云白絮飞”的沉重。那“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的词句,在睥睨与嘲讽的背后,我似乎也读出了一丝“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他曾是那个最善于团结一切力量,调动亿万民众的领袖,可晚年的毛泽东在精神上,是否也成了一个“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的、孤身与整个旧世界幽灵作战的战士?他的理想太纯粹,纯粹到现实的一切都显得斑驳而碍眼;他的力量太强大,强大到他自己也需奋力驾驭,以免这力量脱缰而去,反噬他深爱的人民。</p> <p class="ql-block">  这种复杂性,在1973年那首据说他本人也反复修改的《七律·读〈封建论〉呈郭老》中,体现得尤为深刻:</p><p class="ql-block">这是一首直接以诗论政、以诗论史的作品。他将自己置于中国两千余年历史长河的终端,以一种前无古人的气魄,对秦始皇的“焚书坑儒”这等在传统文化中已成定论的暴行进行“商量”,并指出“孔学名高实秕糠”。这绝非一时的愤激之语,而是他基于马克思主义观点,对整个中国封建社会历史及其意识形态的总体性批判。他将自己的事业与秦始皇开创的中央集权大一统国家模式相联系,又决意要超越它,砸碎其思想基础(孔学)。这种深邃的历史眼光与决绝的斗争姿态结合在一起,构成了他晚年思想与诗词中一种独特而撼人的张力。这其中的悲剧意味与宏大意旨,深沉如海,令人掩卷长思,久久不能释怀。</p> <p class="ql-block">  合上这本厚重的诗词集,那一个个墨字,仿佛仍在眼前跳动,如星火,如浪花,如暮年的钟磬之音。毛泽东的一生,便是这星火、浪花与钟磬的一生。他从韶山冲的星火出发,最终化作了北戴河的滔天巨浪,席卷了中国旧社会的一切污浊,也拍打着他亲手建立的新秩序的堤岸,直至晚年,那浪花渐渐沉淀为对历史、对人性、对理想与现实冲突的深沉叩问,其声悠远,其韵苍茫。他的诗,是他个人心路历程的忠实记录,更是一个古老民族在二十世纪寻求新生与解放,并在胜利后继续探索前行道路的壮丽史诗。</p><p class="ql-block"> 我们这些后人,隔着岁月的烟尘,去读这些诗词,所获得的,不应只是一种审美的愉悦,或是对一段辉煌历史的简单缅怀。更重要的,是从那“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的豪情中,汲取一种敢于创造、敢于担当的精神力量;从他那“凭阑静听潇潇雨”的沉思与“弹指一挥间”的洞见中,学会在复杂的世界里保持冷静的思考与宏阔的历史视野。这力量,这视野,能教我们在平凡的生活里,不忘“风物长宜放眼量”的胸怀;在个人的困境中,保有“无限风光在险峰”的信念;在民族复兴的征程上,铭记“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的箴言。</p><p class="ql-block"> 毛泽东的躯体,已归于他曾歌咏过的大地。但他留下的这些诗词,这些思想的星火、意志的浪花与暮年的沉思,却已汇入了中华民族的精神长河,永不熄灭,永不停歇,永远回响。</p> <p class="ql-block">  今夜,且让我这遥远的后生,借这一卷诗词,敬仰那一段燃烧的岁月。那韶山冲的星火,依旧在历史的深处闪烁;那北戴河的浪涛,依旧在时代的前方,发出雷鸣般的回响;而那暮年的钟声,沉雄而悠远,穿越数十载光阴,依然敲击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心扉,让我们在回望来路时,多一份理解,在眺望未来时,多一份清醒与坚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