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经史附庸”到“多元共生”——诗词楹联解读视角的时代演变 文/韩雅 <p class="ql-block"><b> 引言:</b>诗词楹联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载体,其解读视角并非固定不变的文化标本,而是随时代语境更迭不断重构的动态过程。自汉代以降,解读范式历经三次关键转型:古代社会以“注疏训诂、以诗证史、伦理教化”为核心,将其纳入儒家经学体系,沦为经史服务的工具;近现代以“五四”新文化运动、延安时期文艺实践与新中国成立为节点,突破经学桎梏,确立“文学本位”与“人民立场”,引入西方理论并强化现实关怀;当代则呈现“学术跨学科深挖”与“大众个性化解读”并行的多元格局。本文通过梳理三个阶段的解读逻辑、核心特征与典型案例,揭示诗词楹联解读视角的演变本质——既是文化话语权从精英阶层向大众转移的过程,也是传统文本与现代生活持续对话、实现当代价值重构的过程。</p><p class="ql-block"> “诗无达诂”这句古老的文论命题,恰似一把钥匙,开启了诗词楹联解读的动态。从汉代毛亨为《诗经》作注时的字字推敲,到当代网友在短视频平台用“人生得意须尽欢”配生活的情感共鸣;从朱熹以“刺重敛”解读《硕鼠》的经世致用,到闻一多以神话学剖析《离骚》的浪漫主义特质,不同时代的解读视角,始终烙印着特定的文化需求与社会心态。</p><p class="ql-block"> 诗词楹联作为兼具文学性与实用性的特殊文本,其解读从未脱离时代语境的制约。古代社会“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文化政策,使其成为承载伦理教化的“经典”;近现代救亡图存的时代主题与延安时期“文艺为工农兵服务”的宗旨相呼应,力群(灵石)的木刻诗笺、牛文(灵石)的革命楹联创作、胡正(灵石)融合乡土叙事与诗词意韵的文学实践,更将其从传统文本转化为唤醒民族意识、凝聚军民力量的“号角”;当代多元文化的传播格局,使其成为连接传统与现代的“文化符号”。本文以时间为轴,聚焦古代、近现代、当代三个关键阶段,剖析解读视角演变的内在逻辑,探究传统文本在不同时代如何被诠释、被重构,最终实现文化生命力的延续。</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一、古代解读:经史框架下的“工具性阐释”</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自汉代确立儒家思想的正统地位,诗词楹联的解读便被纳入“经史”体系,形成以“注疏、证史、教化”为核心的解读范式。这一阶段的解读并非以文本自身的文学价值为旨归,而是将其视为传承儒家道统、补充历史记载、规范社会伦理的工具,呈现出鲜明的“实用主义”倾向。</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一】</b></p><p class="ql-block"><b> 1 汉至唐:训诂注疏——为“读经”扫清文字障碍</b></p><p class="ql-block"> 汉代是中国传统经学的奠基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文化政策,使《诗经》从民间歌谣集升华为儒家“五经”之一,其解读也随之成为“经学注疏”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一时期的核心任务是“疏通文本”——破解先秦古文字的语义障碍,还原诗句的字面含义,为后人理解儒家经典扫清障碍,尚未涉及对文本情感与审美价值的挖掘。</p><p class="ql-block"> 汉代最具代表性的注本是毛亨、毛苌的《毛诗故训传》(简称《毛传》),其解读方式以“逐字训诂”为核心,注重对字词本义的考证与阐释。例如《诗经·周南·关雎》开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毛传》将“窈窕”注为“幽闲也”,“淑”注为“善也”,“逑”注为“匹也”,通过对关键字词的逐一注解,使读者能准确理解诗句的字面意思——“幽闲善良的女子,是君子的好配偶”。这种解读完全服务于“读经”需求:汉代学者认为《诗经》蕴含着圣人之道,唯有先读懂文字,才能领悟其中的“微言大义”,因此训诂注疏成为“传经”的基础工作。</p><p class="ql-block"> 唐代延续了汉代的注疏传统,但更注重“集注”与“正义”,即在整合前代注本的基础上,对争议之处进行辨析,形成权威解读。孔颖达的《毛诗正义》便是典型代表,该书以《毛传》为底本,融合郑玄的《毛诗笺》,对字词含义、诗句语序进行更细致的梳理。例如《诗经·豳风·七月》中“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毛传》仅注“一之日,十之馀也”,未明确“一之日”对应的历法;《毛诗正义》则补充“周正建子,以十一月为正,故谓正月为一之日,二月为二之日”,结合周代历法制度,厘清了诗句中时间表述的特殊性。这种解读依然以“文本疏通”为核心,本质是为儒家经典的传承提供统一、权威的文字依据。</p><p class="ql-block"><b> 2 宋至清:以意逆志——将诗词视为“历史佐证”</b></p><p class="ql-block"> 宋代是儒家思想的“转型期”,程朱理学兴起,学者们不再满足于单纯的文字训诂,而是主张“以己意推逆作者之志”(《孟子·万章上》),即通过结合历史背景与作者经历,挖掘诗词背后的“言外之意”。这一时期的解读开始突破文字表层,转向对文本历史内涵的挖掘,形成“以诗证史”的解读传统;清代乾嘉学派则将这种传统推向极致,以严谨的考据精神,将诗词视为补充正史记载的“活史料”。</p><p class="ql-block"> 宋代朱熹的《诗集传》是“以意逆志”的典范。与汉代注疏不同,朱熹解读《诗经》时,不仅释词,更注重结合时代背景与社会制度,揭示诗句的现实指向。例如《诗经·魏风·硕鼠》中“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毛传》仅注“硕鼠,大鼠也”,而朱熹则在《诗集传》中指出:“硕鼠,比大吏也。国人疾其君重敛,蚕食于民,故托言大鼠害己而逐之也。”他将“硕鼠”解读为“贪婪的官吏”,将诗歌主题定位为“讽刺重敛”,并结合周代“井田制”下的赋税制度,论证魏国百姓“三岁贯女”却“莫我肯顾”的合理性——这种解读已不再局限于文本本身,而是将诗歌与历史制度相结合,使诗词成为反映社会现实的“历史镜像”。</p><p class="ql-block"> 清代乾嘉学派的“以诗证史”更为严谨,学者们主张“无征不信”,解读诗词时必考证作者生平、创作年代、历史事件,以诗句印证正史记载的疏漏。钱谦益的《钱注杜诗》便是这一传统的巅峰之作。杜甫被称为“诗史”,其诗歌多反映安史之乱前后的社会动荡,钱谦益则通过对杜诗的注解,补充了正史未载的历史细节。例如《石壕吏》中“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正史《旧唐书·郭子仪传》仅笼统记载“时兵荒马乱,民多流离”,而钱谦益在注解中,首先考证该诗创作于“乾元二年(759年)”——这一年唐军在邺城大败,急需补充兵力,“夜捉人”正是官府为凑兵数而采取的紧急措施;接着引用《通典·兵典》中“天宝之后,边兵不足,始募人为之”的记载,指出“捉人”并非个例,而是当时普遍的社会现象;最后结合“急应河阳役”一句,考证“河阳”是唐军与叛军对峙的前线,老妇“请从吏夜归”的行为,实则反映了当时兵力匮乏到“征召老妇”的绝境。通过这些考证,钱谦益将《石壕吏》从一首叙事诗,转化为补充正史的“历史文献”,实现了“以诗证史”的学术目标。</p><p class="ql-block"><b> 3 贯穿始终:伦理教化——将文本绑定“礼义忠孝”</b></p><p class="ql-block"> 无论是汉代的训诂注疏,还是宋清的以诗证史,古代解读始终贯穿一条核心线索——“伦理教化”。古代学者认为,诗词楹联并非单纯的文学作品,而是承载儒家“礼义忠孝”伦理观念的载体,因此解读时必将文本内涵往伦理规范上靠拢,使其成为教化民众的“范本”。</p><p class="ql-block"> 这种“教化优先”的解读逻辑,在《诗经》解读中尤为明显。例如《诗经·邶风·凯风》,全诗以“凯风自南,吹彼棘心”起兴,描绘母亲抚养七子的辛劳,本是儿子感念母恩的抒情诗。但汉代《毛传》却将其解读为“美孝子也。卫之淫风流行,虽有七子之母,犹不能安其室,故美孝子能尽其孝道,以慰其母心”,强行将诗歌主题从“感母恩”扭曲为“赞孝道”;宋代朱熹《诗集传》虽承认诗歌“为七子自责不能慰母而作”,但仍强调“此诗之言,可谓曲尽人情,而善于道其志之所欲言也。然其所以感动人者,乃在其情之真,而非其词之巧也。学者读之,亦可以观人伦之厚矣”,最终仍将解读落点放在“人伦教化”上。这种解读完全忽视了诗歌的情感本质,将其沦为宣传儒家孝道的工具。</p><p class="ql-block"> 楹联作为实用性更强的文本,其解读的“教化性”更为直接。古代楹联多应用于商铺、书院、祠堂等公共空间,本身便承载着规范行为、传递伦理的功能,解读时也必然围绕“劝善惩恶”展开。例如商铺楹联“诚招天下客,信纳世间财”,其字面含义是“以诚信吸引顾客,以信誉获得财富”,而古代学者的解读则会进一步升华:“商道即人道,诚信乃儒家经商之本。《论语》有云‘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此联以‘诚’‘信’二字为核心,既言经商之法,更明做人之理,可使商人明晓‘利从信来’的道理,避免见利忘义之失。”这种解读将商业楹联与儒家“诚信”伦理绑定,使其成为教化商人的“道德箴言”;再如书院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解读时必强调“此联旨在劝勉学子,不仅要读圣贤书,更要关心天下事,践行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将楹联转化为培养士人社会责任的“教化载体”。</p><p class="ql-block"> 总之,古代诗词楹联的解读,始终在“经史”与“伦理”的双重框架下进行。文本本身的文学价值被遮蔽,沦为服务于经学传承、历史考证与伦理教化的工具——这种“工具性阐释”,既是古代文化专制的产物,也为诗词楹联的“经典化”奠定了基础。</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二、近现代转型:文学本位的确立与现实关怀的强化</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19世纪末至20世纪中后期,中国社会经历了从封建帝制到现代民主国家的剧烈转型,文化领域也随之发生深刻变革。诗词楹联的解读视角,逐渐突破古代“经史附庸”的框架,开始以“文学作品”的身份被审视——“五四”前后引入西方文学理论,确立“情感与审美”的解读核心;延安时期以《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为指引,形成“为工农兵服务”的人民性解读导向;新中国成立后则进一步结合社会历史语境,强化文本的现实关怀。这一阶段的演变,本质是诗词楹联从“经史工具”向“人民文艺”的转型,也是传统解读范式向现代的突破。</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二】</b></p><p class="ql-block"><b> 1 “五四”前后:西方理论引入——重释文本的“情感与审美”</b></p><p class="ql-block"> “五四”新文化运动是中国现代文化的开端,这场运动以“反传统、倡民主”为核心,打破了儒家经学的文化垄断。在文学领域,胡适、陈独秀等学者提出“文学革命”口号,主张“推倒陈腐的、铺张的古典文学,建设新鲜的、立诚的写实文学”(陈独秀《文学革命论》)。在这一背景下,诗词楹联的解读彻底摆脱了经学束缚,开始被视为“文学作品”,学者们引入西方“平民文学”“浪漫主义”“神话学”等理论,从“情感表达”与“审美特质”两个维度,重构解读逻辑。</p><p class="ql-block"> 胡适是“五四”时期解读《诗经》的代表人物,他以“平民文学”理论为工具,颠覆了古代将《诗经》视为“儒家经典”的解读传统。在《白话文学史》中,胡适指出:“《诗经》的《国风》都是民歌,是中国最早的平民文学。这些歌谣,有的是男女爱情,有的是民间疾苦,有的是社会讽刺,都是真实的情感流露,与‘经史大义’无关。”他解读《诗经·郑风·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时,不再像古代学者那样附会“男女相思为淫奔之诗”,而是直接指出“这是一首少女思念恋人的抒情诗,语言直白,情感真挚,是民间爱情的自然表达”;解读《豳风·七月》时,也不再纠结于“井田制”与“劳役地租”,而是强调其“是一首记录农夫全年生活的叙事诗,充满了民间生活的质朴气息,是中国古代平民生活的生动写照”。这种解读,将《诗经》从“儒家经典”还原为“民间文学”,其核心是对文本“情感真实性”的关注——这正是西方“平民文学”理论的核心要义,也是对古代“教化解读”的彻底反叛。</p><p class="ql-block"> 闻一多则以西方“神话学”与“浪漫主义”理论,重构了对《楚辞》的解读。古代解读《离骚》,多围绕“忠君爱国”展开,将“香草美人”视为“君子与贤臣”的象征;而闻一多在《神话与诗》中,却跳出这一框架,从神话学角度剖析“香草美人”的文化原型。他指出:“屈原的‘香草美人’,并非单纯的比喻,而是源于楚地的巫祭神话——楚地巫风盛行,祭祀时以香草象征神灵,以美人象征巫女与神灵的沟通。屈原将这种神话意象融入诗歌,既表达了对理想的追求,也蕴含着楚地文化的神秘色彩。”这种解读,不仅挖掘出《离骚》的“浪漫主义特质”——想象瑰丽、情感奔放,与《诗经》的“现实主义”形成互补;更打破了古代“忠君”解读的单一性,揭示出文本背后的文化心理与审美价值。闻一多的解读,标志着中国传统诗词的解读,开始进入“文学审美”的现代维度。</p><p class="ql-block"><b> 2 延安时期:人民立场确立——文本解读的“现实转向”</b></p><p class="ql-block"> 1942年《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明确提出“文艺为工农兵服务”的核心原则,为延安时期的文艺创作与解读定下了人民性与战斗性的基调。<b style="color:rgb(237, 35, 8);">这一时期,郝力群、牛文、胡正等文艺工作者</b>深入基层,创作出一批反映军民生活、服务抗战动员的作品,而对这些作品及相关诗词楹联的解读,彻底摒弃了精英化的阐释路径,转向"扎根生活、服务群众"的现维度,形成了"以人民为中心"的解读范式。</p><p class="ql-block"> 作为延安鲁艺美术系的代表人物,郝力群的木刻作品与诗词楹联的现实主义解读形成了深刻呼应。<b style="color:rgb(237, 35, 8);">他的代表作《延安风景》系列木刻,以简练的刀法刻画了延安窑洞、宝塔山等标志性场景,搭配"宝塔光辉照延水,窑洞灯火映初心"之类的题画楹联,解读时必然紧扣"延安精神"与"人民情怀"。</b>当时的文艺评论指出:"郝力群的刻刀与楹联的笔墨,共同勾勒出延安军民的精神家园﹣-'宝塔光辉'既是自然景观的写照,更是革命信仰的象征;'窑洞灯火'不仅是生活场景的记录,更是党群同心的见证。这种解读跳出了传统山水画'寄情山水'的文人视角,将景观与革命实践相结合,让艺术成为诠释'人民政权'的生动载体。</p><p class="ql-block"> <b style="color:rgb(237, 35, 8);">画家牛文在延安时期的创作同样体现了"文艺为群众服务"的导向,其作品常以楹联题跋强化主题,解读时注重挖掘其中的"军民鱼水情"。</b>他曾为反映边区大生产运动的画作题联"锄头开出南泥湾,汗水浇熟米粮川",当时的解读聚焦于"劳动创造"与"自力更生"的时代主题:"'锄头"汗水'是工农兵群众的劳动符号,'南泥湾"米粮川'是大生产运动的实践成果,这副楹联以质朴的语言,歌颂了边区军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奋斗精神,与《南泥湾》等歌曲共同构成了抗战时期的精神图谱。"这种解读摒弃了传统题画联"文人雅趣"的解读惯性,以群众的劳动实践为核心,让楹联成为鼓舞士气的"精神武器",充分体现了延安文艺的战斗性。</p><p class="ql-block"> <b style="color:rgb(237, 35, 8);">作家胡正则以文学创作践行"深入生活"的理念,其作品为诗词楹联的现实性解读提供了鲜活注脚。</b>1943年发表于《解放日报》的短篇小说《碑》,根据抗日女干部为掩护群众牺牲的真实故事改编,被誉为"抗战文学名作"。当时围绕作品主题创作的楹联"汾河涛声传烈骨,青史碑碣照初心",解读时始终紧扣"人民英雄"与"群众记忆": "'汾河涛声'呼应作品中女干部牺牲的场景,'青史碑碣'既是对英雄的纪念,更是对群众心中'人民至上'理念的彰显。这种解读将文学叙事与楹联意象相结合,让英雄事迹通过通俗化阐释走进群众,实现了革命精神的大众化传播。"胡正后来回忆,其创作灵感源于基层战斗生活,而这类作品与楹联的解读,正是延安时期"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文艺理念的生动实践。</p><p class="ql-block"><b> 3·新中国成立后:社会历史语境﹣﹣强化文本的"现实关怀"</b></p><p class="ql-block"> 新中国成立后,马克思主义成为文化领域的指导思想,文学解读强调"文学是社会生活的反映",主张结合时代背景与社会现实,挖掘文本的"社会意义"与"人民性"。在这一语境下,诗词楹联的解读不再局限于"情感与审美",而是与特定的社会历史主题相结合——或突出文本反映的民生疾苦,或强调其蕴含的民族精神,形成了"以社会历史为核心"的解读范式。</p><p class="ql-block"> 这种解读范式在杜甫诗歌的研究中尤为典型。杜甫被称为"诗史",其诗歌多反映安史之乱前后的社会动荡与民生疾苦,这与新中国成立后"关注人民生活"的文化导向高度契合。学者们解读杜甫诗时,不再像清代钱谦益那样单纯"以诗证史",而是更注重挖掘诗歌的"人民性"-﹣即对底层民众的同情与关怀。例如解读《新安吏》"府帖昨夜下,次选中男行。中男绝短小,何以守王城",学者们会结合安史之乱中"官府强征未成年男子参军"的历史背景,指出"这句诗既揭露了战乱对民众的摧残,也表达了杜甫对底层百姓的深切同情,体现了'为民发声'的人民性特质";解读《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时,则强调"这不仅是杜甫个人的住房诉求,更是对天下寒士的关怀,展现了诗人'先天下之忧而忧'的社会责任感,与新中国'为人民服务'的理念相呼应"。这种解读,将杜甫诗歌的价值从"历史文献"提升为"具有现实意义的精神遗产",使其成为凝聚民族情感的文化符号。</p><p class="ql-block"> 近现代楹联的解读,同样围绕"现实关怀"展开,尤其是对近代爱国楹联的解读,更是与民族救亡的时代主题紧密结合。林则徐的"苟利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是近代楹联的经典之作,新中国成立后,学者们解读时必联系鸦片战争的历史背景:"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林则徐因虎门销烟被革职流放,这句楹联是他流放途中所作。'苟利国家生死以',体现了林则徐为国家利益不惜牺牲个人祸福的爱国精神;'岂因祸福避趋之',则展现了他面对挫折不屈不挠的意志。这种精神,既是近代中国人民抗外来侵略的象征,也是当代爱国主义教育的重要素材。"这种解读,将楹联与近代民族史相结合,使文本成为传承爱国精神的"载体",强化了传统文本的现实意义。</p><p class="ql-block"> 总之,近现代诗词楹联的解读,实现了从"经史工具"到"人民文艺"的关键转型。"五四"时期的西方理论引入,确立了"情感与审美"的文学本位;延安时期的人民性实践,奠定了"服务群众"的解读根基;新中国成立后的社会历史解读,强化了"现实关怀"的时代导向-﹣这三种解读逻辑.共同推动传统文本进入现代文化视野,为当代多元解读奠定了基础。</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三、当代解读: 多元开放格局下的"个性化与场景化"</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进入改革开放新时期,文化领域呈现"多元共生"的格局﹣﹣学术研究突破单一理论框架,走向跨学科融合;大众文化兴起,传播媒介从纸质转向数字。在这一背景下,诗词楹联的解读彻底打破了古代的"工具性"与近现代的"单一性",形成"学术层面跨学科深挖"与"大众层面个性化解读"并行的开放格局。文本不再是固定不变的"经典",而是能与不同时代、不同群体产生对话的"文化符号"。</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三】</b></p><p class="ql-block"><b> 1学术层面:跨学科融合﹣﹣挖掘文本的"深层内涵"</b></p><p class="ql-block"> 当代学术研究不再局限于文学领域,而是引入社会学、心理学、传播学、人类学等多学科理论,从更广阔的视角解读诗词楹联的文化意义、社会功能与传播机制。这种"跨学科解读",不仅丰富了文本的内涵,也为传统文学研究提供了新的方法论。</p><p class="ql-block"> 社会学视角的解读,注重将文本与社会结构、文化习俗相结合。例如对《木兰诗》的研究,当代学者不再满足于"赞美巾帼英雄"的传统解读,而是结合北朝社会历史,分析木兰代父从军的社会动因。有学者指出:"北朝是少数民族政权统治时期,战乱频繁,兵役制度实行'府兵制',即'兵农合一',每户需出一名男丁参军。木兰家中'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若无人参军,全家将面临惩罚-﹣木兰代父从军,既是'孝'的体现,也是北朝兵役制度下家庭生存策略的反映。"这种解读,将文学形象与社会制度相结合,揭示了木兰形象背后的社会文化逻辑;还有学者结合北朝女性地位研究,指出"北朝少数民族文化中女性地位较高,女性参与军事活动并非个例,这为木兰代父从军提供了文化土壤"-﹣这种跨学科视角,使《木兰诗》的解读从"文学形象分析"转向"社会文化研究",深化了对文本的理解。</p><p class="ql-block"> 传播学视角的解读,则聚焦于当代媒介环境下诗词楹联的传播机制与文化效应。随着短视频、社交媒体的普及,一些传统诗词楹联成为"网红",学者们通过传播学理论,分析其走红的原因。例如网红楹联"青山不墨千秋画,绿水无弦万古琴",原本是古代文人题赠山水的楹联,却在短视频平台广泛传播,成为"治愈系"文案的代表。学者们从"使用与满足理论"分析:"当代人面临职场压力、生活焦虑,对'自然治愈'有强烈需求。这句楹联以'青山"绿水'为意象,描绘出宁静悠远的自然画面,满足了人们对'逃离喧嚣、回归自然'的心理期待;同时,'不墨"无弦'的表达,赋予自然以艺术质感,既传统又现代,适配短视频平台的'轻量化传播'需求﹣﹣这种'心理需求+传播适配',使其成为网红文案。"这种解读,不再局限于文本本身,而是将其视为"传播文本",分析其在当代媒介环境中的传播逻辑与社会功能,体现了当代学术研究的"现实性"与"跨学科性"。</p><p class="ql-block"><b> 2 大众层面:轻量化解读﹣﹣实现文本的"个性化共鸣"</b></p><p class="ql-block"> 与学术研究的"深度"不同,当代大众对诗词楹联的解读,呈现出"轻量化""个性化"的特点。随着教育普及与文化开放,大众不再依赖学者注疏,而是基于自身经历与情感需求,对文本进行"个性化阐释"-﹣解读的核心不再是"还原作者原意"或"挖掘历史内涵",而是"与自我情感的连接"。这种解读,使诗词楹联从"学术殿堂"走进"日常生活",成为大众表达情感、记录生活的"文化载体"。</p><p class="ql-block"> 在大众解读中,"个人经历投射"是最常见的方式。例如李白《静夜思》"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古代解读多强调"李白思乡之情",当代大众则更倾向于将其与自身的"思乡经历"结合。在社交媒体上,有人配着"异地打工宿舍窗外的月亮"照片,写下"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来上海三年,每次看到圆月,都想起老家院子里的石榴树";有人在留学日记中引用这句诗:"今天是中秋节,国外没有月饼,只有一轮和国内一样的月亮,才懂'低头思故乡'不是矫情,是刻在骨子里的牵挂。"这些解读,完全脱离了李白的创作背景(李白写此诗时被贬谪),而是将"明月""思乡"的意象,转化为个人异地生活的情感标签——文本的意义,不再由作者或学者定义,而是由读者的个人经历赋予。</p><p class="ql-block"> 景区楹联的解读,更体现了"场景化共鸣"的特点。古代解读景区楹联,多关注"对仗工整""用词精巧",而当代游客解读时,更注重"楹联与游览体验的契合度"。例如杭州西湖湖心亭的楹联"台榭漫芳塘,柳浪莲房,曲曲层层皆入画;烟霞笼别墅,莺歌蛙鼓,晴晴雨雨总宜人",游客们的解读往往与游览经历紧密相关:有人在春天游览后写道:"站在湖心亭,看湖边柳丝随风摆动,池塘里荷花绽放,才懂'柳浪莲房'不是夸张,曲曲弯弯的塘岸和层层叠叠的亭台,真的像一幅画";有人在雨天游览后分享:"阴雨天的西湖,烟霞笼罩着远处的别墅,耳边是莺啼蛙鸣,没有晴天的热闹,却多了几分温柔﹣﹣原来'晴晴雨雨总宜人',是真的体验过才懂。"这种解读,将楹联从"文字文本"转化为"体验文本",游客通过亲身经历,与楹联描绘的场景产生共鸣,使传统文本成为游览记忆的"载体"。</p><p class="ql-block"> 此外,大众还会根据时代语境,对诗词楹联进行"现代化改编",使其适配当下的生活场景。例如李白"人生得意须尽欢",原本是诗人仕途失意后的狂放抒怀,当代年轻人却将其改编为"生活态度文案":"人生得意须尽欢,周末就要吃大餐﹣﹣加班一周,终于能和朋友去吃火锅,这就是我的'得意'时刻";"人生得意须尽欢,别让KPI耗掉所有热情-﹣工作是为了生活,不是为了内耗"。这种改编,保留了原诗的"豁达"内核,却将"得意"的内涵从"仕途成功"转化为"日常生活的小确幸",使其成为当代人对抗焦虑、拥抱生活的"精神慰藉"-﹣这种解读,既延续了传统文本的文化基因,又赋予其现代生活的烟火气,实现了传统与现代的对话。</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1, 1, 1);">诗词楹联解读结论</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从古代"经史附庸"的工具性阐释,到近现代"文学本位"与"人民立场"的双重回归,再到当代"多元开放"的跨学科与个性化解读,诗词楹联的解读视角演变,本质是一部中国文化从"专制"到"民主"、从"精英"到"大众"、从"传统"到"现代"的转型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古代的"注疏、证史、教化",是儒家文化垄断下的必然产物,虽遮蔽了文本的文学价值,却为诗词楹联的"经典化"奠定了基础;近现代的"情感审美""人民性实践"与"现实关怀",打破了经学桎梏与精英视角,使文本回归文学本质与人民立场,成为连接传统与现代的桥梁——</span><b style="color:rgb(237, 35, 8);">其中延安时期郝力群、牛文、胡正等创作者的实践与解读,更确立了"文艺为群众服务"的核心导向,为文本注入了鲜活的民生温度;</b><span style="color:rgb(1, 1, 1);">当代的"多元解读",则实现了文本的"去中心化"——学术研究的跨学科深挖,拓展了文本的文化内涵;大众的个性化解读,赋予文本生活气息。三者共同构成了传统文本的当代生命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诗词楹联的解读史告诉我们: 传统不是静止的标本,而是动态的文化资源。不同时代的解读,都是对传统的文本"再创造"——这种创造,既需尊重文本的历史语境,也需回应时代的文化需求。唯有如此,传统才能在与现代的对话中,持续焕发新的生机,成为滋养民族文化的精神源泉。</span></p><p class="ql-block"><br></p><ul><li><span style="color:rgb(1, 1, 1);">参考文献</span></li><li><span style="color:rgb(1, 1, 1);">[1]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M].人民出版社,2012.</span></li><li><span style="color:rgb(1, 1, 1);">[2]吕梁新闻网.奋斗百年路 启航新征程[EB/OL]. 2025-10-12.</span></li><li><span style="color:rgb(1, 1, 1);">[3]光明网.延安鲁艺:让文艺人才走上文艺革命阵地[EB/OL].2025-05-21.</span></li></ul> 作者简介:韩雅,中专学历,退休后对写作情有独钟,心灵与文字相互交融,以笔墨为伴,用文字书写人生感悟和岁月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