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大兴安岭的秋（下篇）

吴闽

总说秋天是流动的诗，但在大兴安岭的边境线上，额尔古纳河却把所有的宁静与诗意都酿成了一河两岸的温柔对望。直到晨光刺破室韦的晨雾，我才懂这秋的辽阔——原来迟子建笔下《额尔古纳河右岸》的深情，在左岸的这一侧，同样被书写得淋漓尽致。 我曾以为，秋的浪漫止于山林的斑斓。直到踏上大兴安岭的边境线，我才发现，从额尔古纳河的雾锁河湾，到黑山头湿地的绚烂落日，再到阿尔山腹地的蓝宝石天池，这一路，才是大兴安岭秋景最动人的下半程。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出发，而是一场与大兴安岭深秋的终章相拥。每一公里，都走在变幻的风景里；每一幅画面，都定格了边境线上最动人的秋日童话……. 室韦的秋日余晖 　　这里，是草原与森林的交汇地，是异域风情与北国风光的融合处。漫步边境线，额尔古纳河静静流淌，将两岸的风情轻轻隔开，又温柔相连。中俄两国的村落隔河相望。 夕阳西下，为室韦这个边境小村披上了一层温柔的滤镜。与天边的晚霞融为一体，空气中仿佛都飘着淡淡的列巴的麦香和奶皮子酸奶的奶香…… 　　河对岸，是俄罗斯的奥洛契村。一座座色彩鲜艳的木刻楞小屋错落有致，烟囱里升起的炊烟，在暮色中笔直地向上又缓缓散开，没有喧闹只有夕阳为木屋勾勒出柔和的金边，几头牛羊在屋前的草地上低头觅食，整个村庄静谧得像一幅静止的油画。 　　一面俄罗斯国旗在村庄上空飘扬，与我方河岸的五星红旗隔河相望，无声地诉说着一河两岸的故事。不远处依稀可见的427号界碑静静伫立，冰冷的数字却见证着这片土地最温柔的黄昏，任光影在碑身上慢慢流淌…… 　　河的这一边，几匹马正低头啃食着金黄的牧草。夕阳落在它们的鬃毛与马尾上，镀上一层暖亮的光，连吃草的动作都轻缓得像怕打破这份宁静。偶尔有马蹄轻轻踏过草地，那声响也很快融进风里，消失在河岸边。 　　这一刻，额尔古纳河像一条温柔的绸带，轻轻系住了两个国度的宁静与诗意。 醉入卡线：一径秋光皆是梦 　　清晨的额尔古纳河，被一场温柔的晨雾彻底笼罩。水汽氤氲，将整条河流都藏进了朦胧的仙境里。河对岸的俄罗斯村庄，此刻也只剩下几抹模糊的剪影，若隐若现。 　　当我们从室韦出发，车子刚驶上公路，便一头扎进了这幅流动的画卷。晨雾如轻纱，温柔地缠绕着金黄的白桦林。 　　晨雾还未松开额尔古钠河的衣角，阳光已踮着脚，从云隙里漏下来。看阳光慢慢把雾揉成薄纱，便懂了—这清晨的温柔，是额尔古钠写给大地的第一句诗……. 　　车子沿着卡线缓缓前行，仿佛驶入了一场不愿醒来的秋日梦境。雾气如轻纱，把草原、树林、草甸都揉进了朦胧里。 金黄的白桦林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幅被晕染的油画；草捆子似大地随意散落的句号，在雾气中泛着质朴的棕黄。 　　雾渐渐散去，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额尔古纳河如蓝色丝带蜿蜒在五彩斑斓的草原上，岸边的树林燃着金黄、橙红的火焰。 　　草甸上的草捆子成了大地的金色棋子，偶尔闯入视野的拖拉机，在斑斓秋景里成了灵动的点缀。 　　这一路，每一公里都是新的风景，每一次转弯都有不期而遇的惊喜，真正是一径秋光，步步皆是梦。 黑山头：湿地落日的绚烂终章 　　当车轮驶入黑山头，迎接我们的是一场湿地落日的视觉盛宴。 辽阔的湿地在夕阳下铺展开来，蜿蜒的河流如银色丝带，将这片土地分割成无数块斑斓的色块。金黄的芦苇荡随风摇曳，与远处的青山构成层次分明的画卷。 　　站在山巅，目送夕阳缓缓沉入地平线。天空被晕染成从橘红到粉紫的梦幻渐变色，湿地水面如镜面般倒映着漫天霞光。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风声在耳畔低语，与胸腔里沉稳的心跳相互呼应。 　　完全沉醉在这片北疆草原最温柔的暮色里。这不仅是卡线之行的终点，更是大兴安岭边境秋日盛景，一场最壮丽的谢幕。 阿尔山：火山秘境的秋日奇迹 　　告别黑山头，我们深入阿尔山腹地，探寻这片火山土地上的秋日奇迹。 秋日的阿尔山，山林尽染，红的、黄的、绿的树叶交织在一起，如上帝打翻的调色盘。 而阿尔山天池，则是这片秘境中最璀璨的明珠。它如一块巨大的蓝宝石，镶嵌在火山口上，湖水清澈见底，倒映着蓝天、白云和周围的秋林。 　　站在天池边，感受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才明白大兴安岭的秋，不仅有草原的辽阔、边境的宁静，更有火山地貌的神奇与壮丽。 　　阿尔山的清晨从不等谁，只把这份瞬息万变的温柔，留给早起奔赴的人…… 这晨光与晨雾的纠缠从不停歇，每一秒都是独一无二的景致——或许下一刻，雾又会拢住山尖，或许光又会铺满心间。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阿尔山的晨雾，便给这片山林染上了三种截然不同的秋韵。 不冻河的晨光是温暖的。金色的阳光洒在清澈的河面上，波光粼粼，像是撒了一把碎金子。岸边的白桦树和落叶松，将自己最灿烂的金色倒影，毫不吝啬地铺展在流动的河水中，连空气都带着一丝暖意。 　　乌苏浪子湖的雾是梦幻的。虽然没有湖面蒸腾的大雾，但森林里的雾气却像一层薄纱，缠绕在五彩的树林间。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雾中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让整个湖区都笼罩在一种朦胧而神秘的诗意里。 　　而景区深处的蓝房子，则是这幅秋景图里最别致的一笔。这座蓝色屋顶、蓝色墙面的小站，静静地坐落在一片金黄的林海之中。色彩对比鲜明，既有山林的壮阔，又有小站的精巧，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场景，温暖而怀旧。 　　这场秋日盛宴已近终章，如果说大兴安岭秋的上篇，是大气长河的秋日，层林尽染，如上帝打翻的调色盘；那它的下篇，便是额尔古纳河的温情脉脉，曲水环抱，滋养着这片土地的静谧与辽阔。 从绚烂到沉静，从山巅到河谷，每一步都是与自然的深情对话。这里的风，带着松涛的回响；这里的水，流淌着岁月的故事。 大兴安岭，一半是绚烂的诗，一半是温柔的画。 　　当从阿尔山往海拉尔机场的归途中，一道绚烂的彩虹毫无预兆地横跨天际，一头连着草原，一头接着苍穹。 那一刻，所有疲意烟消云散。从根白路的晨雾到额尔古纳的晚霞，从莫尔道嘎的林海到阿尔山的天池，我们追逐着光，也追逐着这片土地最浓烈的色彩。而这道彩虹，是大兴安岭给我们的最后一个拥抱，一场完美的告别。 　　我忽然彻悟，这趟旅行，本就是一场不愿醒来的大兴安岭之梦。那些定格的画面，终将与《额尔古纳河右岸》的故事交织，成为记忆里最温暖的秋日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