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18px;">这是一片被时间凝固的土地。站在象泉河谷仰望,古格王国遗址如一座巨大的土黄色骸骨,从层层叠叠的土林中拔地而起,静默地矗立在海拔3800的高原之上。2025年7月21日,我踏足于此,雨后的天是坦荡的蓝,阳光毫无遮拦地泼洒下来,照亮了这片曾经辉煌的文明遗迹。</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不是一座城,更非一堆废墟;那是一座巨大、沉默、土黄色的骸骨,是时间本身凝固成的姿态。方圆一十八平方公里,这庞然的躯体,就那样赤裸裸地摊开在高原的骄阳与烈风里,任凭七百年的风雨,将它剥蚀成如今这副嶙峋的模样。</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沿着松软的小径向上,脚下碎土簌簌滑落,四野寂静,唯有风穿过残垣断壁的呜咽声,在耳畔回响。那些密布山体的洞穴,曾是僧侣修行、百姓栖居之所,如今空洞如眼窝,凝望着苍穹。我伸手轻抚断墙,粗砺的夯土仍带着阳光的余温——十世纪时,吐蕃王室后裔吉德尼玛衮在此开国建都,佛法兴盛,宫阙巍峨;十七世纪一场战火,却让数十代传承化为灰烬,只留下史书寥寥数语与眼前无言的黄土。</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摩挲着那斑驳的墙面,心想,十世纪的某一天,那位吐蕃王室的苗裔,吉德尼玛衮,是否也曾在此驻足,眺望他亲手建立的王朝?那时的宫墙,想必是完整而巍峨的,涂着赭红色的泥灰,在日光下闪着骄傲的光。僧侣的诵经声,工匠的斧凿声,商队的驼铃声,还有宫廷里的笙歌,该是怎样一番熙攘而鼎盛的人间气象。</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然而这一切,都终结于十七世纪那场与拉达克的战火。战争的痕迹,似乎还烙印在这片土地的每一道褶皱里。我仿佛能看见,最后一任古格王,站在这山巅的宫殿里,望着山下如蚁的敌军,那该是怎样一种彻骨的悲凉与绝望。七百年的基业,数十代的传承,最终竟化作了史书里几行冰冷的文字,和眼前这片无言的黄土。</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18px;">攀至山顶王宫旧址,视野豁然开阔。象泉河如银带蜿蜒于谷底,远方土林起伏如凝固的波涛,整座遗址染上沉郁金红,仿佛一块冷却前最后炽热的烙铁。那一刻,权谋与信仰、征战与繁华,都在天地浩渺中归于沉寂。</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18px;">下山时风再起,心头却已不再只是好奇与凭吊。七百年的风霜,也浸染了我的呼吸。</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