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 趣

林子

双节的暖意尚未褪尽人间烟火，莲花首岸小区已悄然添了新趣。物业服务处在1号楼前的空地上，架起一方充气鱼塘，邀业主共赴一场徒手捉鱼的雅事。当管家递来活动券时，指尖还凝着晨光的温润，我捏着那薄纸，心头忽然漾起几分雀跃——这竟是我平生头一遭徒手抓鱼，兴致如破土春芽，悄悄冒了尖。先生素来不喜热闹，我便约了楼上的甘老师与刘教授，换一身轻便运动装，踏着满院浮动的桂香，向活动场地缓步而去。

未及近前，先闻人声与笑语交织，像把清甜的糖撒进了风里。走近时才见，一方蓝色充气鱼塘静卧在空地中央，经日光浸润，竟似一块温润的玉。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邻居，脑袋轻轻凑在一处，低语浅笑间，满是邻里间的亲昵。池水解着几分浑浊，映着天光云影，倒恰好应了“浑水摸鱼”的意趣。工作人员提着水桶往池里放鱼，银闪闪的鱼儿一入水中，便摆着尾鳍四散游开，宛如撒了把碎银在碧波里，灵动得惹人眼馋。

轮到我与另外十位邻居站在鱼塘前排时，有人早已备妥棉手套，指节轻捏手套边缘，显然是有备而来。我悄悄攥了攥手心，指尖还沾着风的微凉，身旁众人皆摩拳擦掌，连呼吸都比平日急促了几分。“三、二、一，开始！”随着一声令下，平静的鱼塘霎时沸腾。我睁大眼睛，见几条黑鱼如墨影般从脚边游过，忙伸手去抓——可鱼儿尾鳍轻甩，便从指缝间溜得无影无踪，只留一手冰凉的水，渗进掌纹里，凉得人心尖发颤。

正懊恼间，又有条鱼慢悠悠游来，尾鳍扫过脚踝，漾起一阵痒意。我屏住呼吸，放轻脚步，缓缓将它往池边的死角引。手心轻轻张开，似捧着一片易碎的羽毛，趁它尚未反应，猛地扣住鱼头与鱼身——这一次，竟真的抓住了！鱼儿在掌心轻轻扭动，鳞片蹭过指尖，带着活物独有的温度。“抓到了！”我举着鱼儿的手微微发颤，仿佛捧着一件稀世珍宝。工作人员连忙快步走来，撑开红色塑料袋，笑着接过：“您这手速，真是利落！”

有了初次的经验，后续的捉鱼竟顺利了许多。我渐渐摸透了黑鱼游动的性子，知晓它转身时会慢上半拍，总能在那间隙稳稳出手。短短五分钟，便有四条鱼乖乖入了我的袋子，沉甸甸的重量坠得手腕微酸，心里却满是欢喜。望着旁人仍追着鱼儿奔跑，裤脚溅满水珠也浑然不觉，这热闹里，藏着满溢的孩子气，纯粹又快活......

提着袋子归家时，脚步也轻快了几分，袋中的鱼儿偶尔轻动，隔着塑料传来细微的碰撞声，似在与我打招呼。到了家门口，我便朝着屋内唤：“快来猜猜，我抓了几条鱼！”先生闻声迎出，接过袋子时眼眸亮了亮，指尖轻触袋壁，笑着打趣：“这大抵就是‘海拔低的优势’，留给鱼儿的反应时间太短咯。”我将鱼儿倒进洗菜池，注了半池清水，看它们摆着尾鳍游弋，鳞片上的光映在瓷砖上，闪闪烁烁。忙拿起手机拍照录像，想着日后写周记，这便是最好的凭据，可不能叫人说我凭空吹牛。

可欢喜劲儿还未散去，难题便来了——活鱼该如何处理？往日买鱼，皆是店家打理妥当的，刘教授也抓了一条，叹道处理起来颇为费劲，甘老师犯了难，便来寻我帮忙，知晓我曾学过解剖学，定有办法。我已许久未沾这些活计，自与先生相守后，他总不愿我沾杀生之事，可看着甘老师为难的模样，又实在不忍拒绝，便应了下来。手指捏着剪刀时，竟忽然想起从前课堂上的细致，倒也没费多少功夫便处理清楚了。

后来群里聊起这场活动，霎时热闹起来。有人调侃“近水楼台先得鱼”，有人夸赞我身手敏捷，刘教授还特意说道，亲自下场才知鱼儿滑溜，捉起来远没有看上去那般容易；更有朋友笑言，亏得我学过解剖学，抓鱼头的手法才这般精准。我看着屏幕上的字句，字里行间皆是暖意，忽然想起鱼塘里的光景——一群成年人踏着池水，裤脚湿了也不管不顾，追着鱼儿奔跑，笑声溅起水花，落在脸上，凉丝丝的，竟让人恍若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四条黑鱼算下来，不过百余元，可那份亲手捉鱼的紧张与欢喜，归家后与先生的玩笑打趣，群里邻居的热络互动，却是再多钱财也换不来的。原来快乐从不是难得的奢物，或许只是一场小区里的捉鱼活动，一次邻里间的伸手相助，一份亲手收获的小惊喜。往后的日子里，倒要多留意这些细碎的美好，把生活过得像那天的鱼塘一般，热热闹闹，满是鲜活的意趣。

　　抓鱼记

双节余温满苑芳，

莲居逸事动邻墙。

彩池新筑浮青浪，

锦鳞初放跃碧光。

邻妪巧施擒鲤技，

先生笑纳献鱼忙。

莫言珍馔值千缗，

胜却千金乐未央。

十月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