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战役——（4）华东野战军第二纵队作战纪实

鲁宁

编辑：夏鲁宁

此篇献给淮海战役中奋勇杀敌的华东野战军第二纵队全体将士！！！

纪念在淮海战役中牺牲的共和国烈士永垂不朽！！！

在济南起义的吴化文部炮兵部队开往淮海前线。参加围歼杜聿明集团的战斗。

血战郭楼、二纵将士众志成城

郭楼位于陈官庄东南四华里，是陈官庄向南的要冲和杜聿明集团突围的闸口。拿不下郭楼阵地，杜聿明就没有生路。丢掉了郭楼，解放军围歼黄维与围歼杜聿明两个方向的作战都会陷入被动。可以说，郭楼阵地直接影响着淮海战役第二、三阶段的全局。为此，与韦国清通完电话后，粟裕又亲自打电话给守备郭楼的6师师长吴华夺说:“你们的阵地一定要寸土必争，不准后退一步!”几天来，6师指战员遵照野指命令和兵团、纵队的要求，边打仗，边抢修工事，对阵地作了严密布防。韦国清与2纵司令员滕海清、6师师长吴华夺在郭楼阵地上进一步研究了兵力部署，决定第2纵队成二线配置，4师附13团在左，一线阵地位于董窑、黄沟崖:6师附14 团在右，一线阵地为郭楼、固上。5师率15团在张庄为预备队。韦国清说:“除了阵地与兵力部署外，还要配置好火力群与预备队。要求各部队于8日抓紧时间加修工事，作好各项战斗准备，迎击敌人更大规模的进攻。”离开2纵后，韦国清又到了8纵，检查阵地与布防情况。回到穆庄兵团部后，韦国清即要作战科传令给进至菊集西北王庄地区的两广纵队，务必于14日赶到苗乔以西之魏娄地区，与在永城布防的野直警卫团构成第二道防线，牢牢地封死敌人突围南逃的道路。

12月9日，邱清泉集中力量向2纵右邻正面的鲁楼、窦洼猛烈进攻，经过反复争夺，两阵地于12日均被敌占。敌人遂转向郭楼东侧的李楼进攻。一旦李楼失守，郭楼就会三面受敌。韦国清指示滕海清及时调整部署,确保郭楼。

此时，以郭楼为重心的2纵各阵地已进一步加强。从前沿到纵深，已经筑成堑壕和支撑点结合的绵密阵地。不但前沿各村中堑壕交通壕连成整体，火力点栉比鳞次，成为坚强的环形阵地;而且村庄之间都有交通壕相互连接，并在横向交通壕上构筑小据点和侧防火力点。郭楼的工事更加完整，在主要方向上的副防御设施完成了三道鹿砦，还构筑了防坦克壕。12日晚，6师师长吴华夺根据滕海清司令员的指示，用17团接替18团坚守郭楼，并令17团立即熟悉阵地，重点增补工事。令固上的16团用一部兵力在郭楼左方建立侧防阵地，加强火力，以一个营进入郭楼到杨庄的交通壕内。14团紧接在后，18团配置在郭楼到孙庄的交通壕中准备反击。除6师的火炮外，又将二线师、团的迫击炮配置在郭楼侧后，2纵炮兵团和特纵的大口径炮两个营，编成纵队炮兵群，可以随时呼唤火力，在郭楼前沿构成大纵深的火制地带。这样，在郭楼方向，就集中有兵力三个多团，

被围困之敌向我施放毒气，我军战士戴上防毒面具继续进击。

82迫击炮以上的火炮百余门。在后勤保障上，2纵受降敌107军的三十多辆 十轮大卡车，发挥了重要作用，昼夜不停地从徐州运来缴获的弹药。纵队再也不限制炮兵用几发炮弹完成任务了，可以根据需要，尽情发射。一切准备完毕，严阵以待。

13日上午，右邻弃守李楼，郭楼成为三面受敌的突出点。下午，敌70军96师288团依托王庄向郭楼西北角展开进攻。该敌在浓密的炮火和七辆 坦克的支援下，攻击前进。霎时枪弹如疾风骤雨，炮火似巨雷厉电，把喊杀声完全淹没了。郭楼周围硝烟弥漫，火光冲天，远看去只是一个巨大的烟火堆，只有在电话中才能知道里面的情况。当17团2营连续打退敌人两次猛烈的冲击后，已经暮色苍茫。突然，敌人既不炮击、也无坦克掩护，兵分两路用密集队形冲了过来。冲到鹿砦近前，大部被2纵炽烈的火力杀伤，有三十余人钻进鹿砦，也被全部歼灭。余敌利用夜暗溜走，弃尸成堆，武器狼藉满地。不久 17团又发现敌人在阵地前二百米处，用坦克掩护，构筑冲击出发阵地，为明天攻击作准备。

经过半日激战，郭楼的房屋只剩下残垣断壁，大部工事被炸毁，交通壕也堵塞了。为了次日粉碎敌人更猛烈的攻击，韦国清命令2纵4师将大回村、张大楼、张石桥阵地移交8纵，4师进至苗桥西机动。2纵当即令4师 12团进到郭楼后面，16团一个营归建，14团仍在原地，准备反击。这样就在郭楼之后的两条交通壕中，配置了三个团，象两根粗大的顶门杠抵住郭楼。滕海清总算松了一口气，当夜，即令14团、18团各以一部兵力从郭楼两侧出击，驱逐构筑出发阵地的敌人，歼其一部，填平了敌工事，作好了明日再战的准备。

14日，杜聿明已知黄维兵团危在旦夕，深恐失去南逃的跳板，遂不惜一切，集中精锐夺取郭楼。敌倾96师全部和32师一部实施攻击。以 286团从李楼南，对郭楼东面佯攻，保障翼侧;以287团依托李楼，在坦克掩护下，主攻东北角;以288团依托王庄，配属坦克攻西北角;32师一部为预备队。上午11时，激烈的战斗再次展开。双方炮火的密度，战斗的激烈程度都胜过13日。敌一个营刚展开，就被炮火杀伤过半。邱兵团中号称“战将”的70军军长邓军林、竟乘坦克进到郭楼阵地的鹿砦内，强令部下连续冲击。然而，冲到阵前的敌军，均一次次地被炽烈的火力射杀，始终未能得逞。激战至午后，郭楼东北角阵地吃紧，12 团1营适时加入战斗，稳定了阵地。黄昏将敌击退，敌仍留一部在郭楼北挖掘壕沟。当夜12团用两个营出击，歼敌一部，平毁敌工事。次日天明后，郭楼阵前躺满了敌人

我军战士进入阻击线的战壕。

的尸体，武器扔的到处都是。事后邓军林说:“郭楼战斗惨败，我完全丧失了打出包围圈的信心。”

17团于13日、14日两天，顶住了敌三个半团的兵力在飞机、坦克、炮火支援下的疯狂进攻，不仅守住了阵地，而且在精神上威慑了敌人，彻底打垮了杜聿明突围的信心。这支由韦国清亲手培育起来的部队，发扬了老26团血战朱家岗、强攻后张楼、威震保安山的作风，在郭楼战斗中英雄层出。13 日下午，17团4连在接连打退敌人三次猛攻后，有二十多人带伤继续战斗。其中战士朱文强在坦克迫近时，他右臂炸断，头部、胸部都有伤，忍着巨痛，用左手投掷燃烧弹，将敌坦克打退。战士王言超自动带一箱手榴弹越过反坦克壕进到鹿砦附近，打退敌人一个排。14日，17团7连，在炮火支援下，连续打垮敌人四次坦克引导步兵的冲击，坚守阵地六个半小时中，伤亡二十五人，歼敌五百余。5班班长张自力奉命代理排长时，正当敌人再次发起冲击，他面部负伤，一手捂住伤口，一手投弹，并说:“只要我能动就保证不丢阵地。"第二次臂上又负伤，仍继续战斗。第三次又打断了腿，还坚持爬到前面去指挥，直到把敌人打退。“高密班”(4连2班)班长杨鼎祥，带领全班英勇杀敌，被埋在敌炮弹翻起的焦土之下，壮烈牺牲。杨鼎祥是一位智勇双全的班长，在林家庄、高密两次战斗中，均冲锋在前，从前沿打到纵深，夺取战斗胜利而全班无一伤亡。他牺牲后，全连干战在感情上难以割舍，每次集合点名，连长第一个就叫“杨鼎祥”，全连齐声回答:“到!”以示杨鼎祥活在每个战友的心中。

2纵司令员滕海清回忆说:“郭楼是杜聿明集团突围的口袋底。我们与邱兵团打了三天三夜。郭楼战斗很关键。韦国清老在电话上问我:‘怎么样?’韦国清对这个问题很关心。真正艰苦，守郭楼。”

敌人在14日惨败后，再也没敢发起攻击。16日，由16团接守郭楼阵地，17团撤出阵地休整。由于交接中警戒疏忽，敌人向阵地前挖了一道长沟。17日夜间，16团用一部兵力出击，驱逐了沟中的敌人，俘敌六十余名，将沟填平。至此整个战场暂时沉寂下来。于2纵坚守郭楼等阵地的同时，左翼8纵12日将刘集出犯之敌击退，当晚收复10日被敌人占领的王花园，接着攻占了刘楼。15日，黄维兵团被全部歼灭，杜聿明集团与黄维兵团会师的计划遂告破产。自16日起，苏北兵团遵照华野的统一部署，进行了为期二十天的战场休整，为总攻进行充分准备。

黑沉沉，百里战场卧血腥;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12月23 日黄昏开始，连降大雪，使沉寂的战场更加平静。上天在帮助人类忏悔，冰雪在祭奠着数以万计的年轻生命，洗消着遍地的烟尘、血迹、死尸，还有人间千年积淀的仇恨和罪孽。然而，战争并没有结束。于无声之中，正在孕育着催春的惊雷。

天气虽然冷，但滕海清与他的部队结束了近两个月忍饥受饿的日子。滕海清回忆说:“占领徐州后，弹药粮食都有了。”支前物资被老百姓推着独轮车源源不断地送来，战士们每餐都可吃饱肚子，脚上也换了新鞋。更重要的还在于每个人的心都是火热的，战争的胜利，人民的爱戴，还有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的新社会的憧憬。这些，足以加快人们的血液循环而抵御寒冷。一个战场，两个世界。被围困的杜聿明集团的官兵们，饥寒交迫，心神不宁。士兵们无人不在思念家室春暖，儿女情长。长官们也无不沉溺于兵败国亡，荣华尽丧的深渊。几十万人靠空投过日子，为抢一袋米死伤数十人，杜聿明触目叹息:“空投场成了战场”。雪后，始杀马充饥，刨棺取薪。他们身上冷，心里更冷。

行进中的我榴弹炮部队。

解读国共生死大较量的历史

重温先辈们激情燃烧的岁月

坚  守  郭  楼

蔚锦茂回忆：

1948年冬，淮海大地硝烟弥漫，车轮滚滚，敌机狂飞，敌我双方一场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大决战在激烈地进行着。我们华野五师十四团和众多的兄弟部队一样，在这伟大的决战洪流中力争上游。当时我是五师十四团二营营长。

十四团在徐州以东马山战斗刚结束，就奉命迅速向蚌埠方向转移，阻击刘汝明和李延年兵团北上。在行军途中，干部分工深入到班排，边走边动员，部队带着淮海战役第一阶段的胜利喜悦心情和渴望打更大胜仗的追求，浩浩荡荡地向南开进。战士们边走边唱:“不怕苦，不怕累，多打胜仗最可贵。走得好，走得快，杀敌立功大竞赛。”敌人飞机沿途不断对我轰炸扫射，我们英勇的战士毫不示弱，有同志说:“你在天上打，我们在地上打。”战士们用自己手中的轻重机枪向敌机开火，掩护部队前进，几昼夜急行军，胜利地到达了蚌埠以北阻敌地带。经一周多的阻击、追击战斗，将敌赶回淮河以南。徐州杜聿明集团20余万人向河南永城方向逃跑，我们又奉命迅速向永城方向转移。我们五师又经5昼夜的急行军，经临涣抵达对敌包围圈的南端、永城东北的大茴村、谭桥、张庄一线，担负阻敌南窜的任务。我们十四团先位于时庄、赵楼，听到炮声隆隆，看见空中信号弹不停的闪烁，我们的战士急得摩拳擦掌，要求尽快投入战斗。

坚守郭楼

12月14日，我营奉命接替郭楼阵地，我们冒着敌人炮火到郭楼前沿阵地侦察敌情地形，知道当面之敌为国民党七十军九十六师，以王庄、穆楼为依托，不断向郭楼阵地进犯。

郭楼是永城东北一个较大村庄，是陈官庄通向双堆集的要冲，控制住郭楼就可以割断杜聿明集团与黄维兵团的联系，以达我分割歼敌之目的。

团首长命我营负责郭楼西半部防御任务，三营负责东半部防御任务，分界线为郭楼中间交通沟，主要任务是阻止敌人向东南突围，防止陈官庄与双堆集敌人靠拢。

我们营几位领导同志研究决定:六连担任一线防御任务，

四、五连为营预备队，在郭楼纵深交通沟里隐蔽待命，随时准备支援六连战斗。营机炮连占领前沿和纵深重机枪和六○炮射击阵地。各连进入阵地后迅速加修防御工事，设置障碍，固定鹿砦，挖交通沟和反坦克壕，以饱满的战斗情绪，随时准备抗击敌人的进攻。

杜聿明集团妄想与黄维兵团靠拢，拼命向我郭楼防御阵地进攻。先以飞机向我阵地轮番轰炸扫射，尔后以炮火对我阵地前沿和纵深，进行猛烈射击。我前沿和纵深部分工事被摧毁，交通沟被炸平，全营健儿冒着敌人的炮火勇往直前地抢修工事和交通沟，指战员们横下一条心:誓死守住郭楼阵地!

在敌人的枪炮声中，我阵地观察员报告:“敌人步兵和坦克由王庄向我阵地进攻了!”我们的反坦克小组迅速地进入反坦克阵地，待敌坦克进入我阵地时，用反坦克磁性手雷、小包炸药和集束手榴弹打击敌人坦克。由于我反坦克壕挖得既深又宽，敌坦克冲不过来，又怕和我打近战，因此只好狼狈逃回。其步兵也无可奈何地跟在后边逃跑，这就为我机枪、步枪猛烈射击，大量杀伤敌人提供了有利条件，我机步枪打得敌人东倒西歪，只好弃尸逃回王庄。敌人飞机、大炮、坦克和步兵联合向我们连续攻了多次，

向南进军的炮兵部队。

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但王庄之敌九十六师穷途末路，仍作垂死挣扎，疯狂突围。在战术上改变了老战法，采用近迫作业方式向我郭楼阵地逼近，由王庄挖交通沟到我阵地前，再进一步形成丁字形的进攻出发阵地，依托此阵地直接向我发起冲击，妄图既减少其运动中的伤亡，又易于达成突围目的。我们及时的识破敌人阴谋。为粉碎敌阴谋，当王庄之敌九十六师将交通沟挖到我阵地前时，我们营于12月19日夜奉命向王庄进攻之敌发起了坚决地反击，平毁其交通沟。

六连一部分兵力仍坚守原阵地。五连由郭楼阵地左翼向敌纵深交通沟攻击，占领交通沟，切断敌人退路;四连从郭楼右翼向敌交通沟攻击与五连会合，达成对敌人的合围;六连以一个排向王庄佯动，以达牵制敌人之目的。为了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克敌制胜，采用了火力急袭与部队出击同时进行的手段打击敌人。

反击开始后，我们的同志犹如猛虎下山，立即展开对敌人的攻击，经过激烈战斗，除少数敌人逃回王庄外，大部被歼:俘敌50余人，打死打伤30余人，缴获轻重机枪两挺，步枪数十支和军用物资一部，取得了阵前反击的胜利。当即将敌人挖的交通沟平毁，为防敌炮火袭击，迅速返回我防御阵地。

敌对我郭楼阵地多次进攻不能奏效，而且伤亡惨重，加上天气寒冷，大雪连降，对于缺衣少食的国民党军队来说，是雪上加霜。陆地供应被我军切断，天阴下雪，空中补给也很困难。国民党军将陈官庄周围老百姓的粮食、家禽、牲畜吃得一干二净，就连老百姓的房屋、树木也被拆毁砍伐，拿去烧饭取暖。后来，连他们自己的马匹也杀死充饥了。在我军重重包围下，杜聿明集团的官兵士气更加低落，兵无斗志，只好卧洞待毙，由进攻突围，转为防守。他们被我军长时间的包围，我又围而不攻，用政治攻势使其斗志瓦解，这又加大了杜聿明集团的困难。

我们广泛地开展了群众性的政治攻势，以连队文化教员为组长，组成宣传小组，每天晚上到敌人前沿喊话，送传单，送食品，遣返俘虏;还不断以迫击炮送传单等方法向敌开展宣传活动，积极争取国民党官兵投诚。经过我们的政治攻势，国民党军士兵每天都有成班的人员向我投诚。为了方便蒋军投诚的官兵，我们将防御阵地障碍物留个一人通过的小缺口作为通道，并派出观察哨及时接应。

我们在郭楼守备几十天中，部队也吃了不少苦，不但要和敌人斗，而且还得和自然环境斗。在不断抗击敌人进攻中，常降大雪，这不只给敌人增加了困难，同样也给我军带来不少问题。天寒地冻，修复工事增加困难，战士们御寒衣服单薄，长时间在战壕猫耳洞里生活、战斗，不少指战员手脚冻伤、腹泻。

师、团首长对一线部队生活和战斗很关心，要求营连及时送热饭、热汤;派后勤人员向前线送衣送草，以备风寒;还派人向一线部队送鹿砦和障碍用材，加强障碍设置。这对鼓舞部队战胜困难，提高战斗胜利信心，起了极大的作用。

1949年1月6日，上级命令我军对敌发起总攻。我们跃出了郭楼防御战壕向王庄、穆楼、陈官庄发起了攻击，我们英勇的战士，象猛虎下山一样直插陈官庄杜聿明总指挥部。五连二排占领敌炮阵地，动摇混乱的国民党官兵，在我军压力下，纷纷举手投降。经4昼夜的战斗，杜聿明集团全部被歼。我营毙俘敌3000余人，缴火炮数十门，轻重机枪200余挺，步枪3000支，军用物资一部，汽车一辆。

1949年1月10日，天气晴朗，阳光照耀大地，我英勇顽强的指战员押着战俘，带着胜利品，浩浩荡荡的撤离战场，转移到新的待机位置，准备迎接更大更光荣的战斗任务。

部队夜渡沙河。

孤胆作战以少胜多

一—记郭楼反击战中的十三团三连二班

王立才回忆：

当黄维兵团被我军紧紧围困在双堆集后，杜聿明集团多次调整部署，连续不断的拼命向南突围，妄图两个集团靠拢，以免被我军分别歼灭。

12月19日华野五师十三团一营在郭楼附近的阵地，面临着严重的情况。白天，杜聿明集团在飞机、坦克掩护下，对郭楼连续进行猛攻，但都无济于事，每一次进攻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下午3时，敌人在8辆坦克掩护下，以两个营的兵力，在我阵地50米以外地段搞近迫作业，挖堑壕，修掩体，一直到晚6时还没有撤退的迹象。

我们十三团赵侠僧团长，柳夷政委根据敌情、分析了敌人这一手是企图突破我郭楼阵地，以达南逃目的。两位首长亲自到一营讲述了情况，说五师首长命令所属各团各以1一2个连的兵力向敌人反击，以确保郭楼阵地的稳定性。他们立即给周景瑞营长，魏宏武教导员下达了命令:一营以一个连反击这股敌人。

一营首长把反击任务交给三连，当时我任该连政指，兹将这次战斗中的我连第二班的英雄事迹作一简要回忆。

当我们接受战斗任务后，决定以一排作为突击排。19时许，天上下着大雨，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在团炮火掩护下，全连勇士跃出工事，勇猛冲杀。二班像一把尖刀插入敌阵，占领了一段交通沟，将敌人拦腰切断。敌人遭我突如其来的打击，惊恐万状，混乱不堪、死伤累累。

二班长许若英单枪匹马，闯入敌阵，用冲锋枪左右扫射，勇敢杀敌，大显身手，他占领的交通沟，是敌人无法逾越的障碍。班里伤亡较大，仅有的一个战士马忠礼同他联系上了，他马上命令马忠礼将打死的敌人的子弹、手榴弹捡来集中在一起，看哪里有敌人，手榴弹就往哪里扔，要马忠礼守住沟口，他自己又去扩大战果。为不使敌人发现，他机智的带上敌人的帽子，在照明弹的闪耀下，敌人误认为他是向后逃的自己人，看见他就嚷嚷:“解放军打来了，你还不跑!”话未落音，许若英一梭子打过去，8个敌人丧了命，后边的敌人叫喊:“你他妈的打自己人。”许若英又是一梭子，4个敌人又“报销”了。

我连一排、尤其二班许若英、马忠礼两人，是在与部队失去联系的情况下，单独作战，主动杀敌，切断敌人交通沟，卡住敌人要害的，为我主力攻歼敌人创造了良好的条件，十三团三、四连这次反击战斗，共歼敌一个营，有效地打乱了敌人突围的计划。

一排被五师评为战斗模范排，许若英评为战斗英雄，并任命为一排排长。马忠礼立了一等功，任二班班长。

郭楼阵地仍在我军手中，我们在庆祝胜利的同时，作好一切准备，同兄弟部队一起，继续围歼杜聿明集团。

在南征途中抢渡沙河。

雄心鼓壮志歼敌立战功

——忆十五团四连一排王庄攻坚战

张怀功回忆：

在伟大的淮海战役中，我任华东野战军第二纵队第五师十五团二营四连一排排长。四连是1948年3月从山东滨海军区上升的连队，虽然经过益林、盐南、众兴、大王集、马山等战役、战斗的锻炼，但在战斗力上还赶不上老的连队。在战前的训练准备中，我们连动员大家加紧训练，提高战斗力，在战斗中争挑重担。我响应党支部和连首长的号召，带领全排总结上升主力后的各次战斗经验，苦练各项杀敌本领，成绩显著，受到连以上首长的赞扬，鼓励我们排在淮海战役中立战功!

1948年12月初，淮海战役进入第三阶段，华东野战军以12个纵队，将从徐州出逃的杜聿明集团3个兵团25万余人，包围在江苏萧县与河南永城交界的、以陈官庄为中心的几十平方公里的范围内。我们华野二纵队的位置在整个包围圈的南端，地处敌人突围南逃的要冲，战斗任务比较艰巨。我们十五团位于五师主要防御阵地郭楼西侧的堌上，时时处于王庄东南侧敌二八八团的进攻之中。

12月19日晚，我们四连奉命向敌二八八团王庄东南侧阵地实施攻击，缩小敌人阵地，挫伤敌人突围的锐气。晚8时，我们从敌正面发起攻击，因敌人工事坚固、火力甚猛，未能奏效，伤亡不少。营首长帮助调整战斗组织后，仍命四连攻克敌人这个子母堡群，巩固我师郭楼阵地。连首长将突击任务交予我们一排。连长与我一起爬到距敌阵地不到100米的地方仔细观察敌人工事和火力点的情况，我作出了攻坚战斗的腹案，返回后召集全排同志把敌情和各班任务一一作了交待，大家战斗情绪高涨。我特别向几位要求火线入党的同志说:“战场上立功、入党的机会到了，这种时机立功、入党最光荣!”我再三要求全排:“只能打好，不许打坏，就是我们排剩下1个人，也要完成这次战斗任务。”

晚10时，战斗重新开始，我们连以第三排在正面牵制敌人，我们一排乘夜暗向敌人侧翼攻击，原想乘敌不备，首先攻克敌人右侧对我们威胁最大的那个地堡;因天太黑，结果插向敌人左侧重机枪阵地和一个地堡的结合部，遭到敌交叉火力的压制，不能前进。我立即向三班长陈绍金说:“你是个好党员，要发扬我们共产党员英勇顽强、不屈不挠的战斗精神，你马上带两个人插入敌人地堡边的交通沟里，设法打掉这个地堡，我排攻击成功与否，在此一举了!”陈绍全同志带领战士陈令楷迅速依令执行。

由于敌人交叉火力过猛，我指挥全排虽千方百计隐蔽，还是遭到不少伤亡。全排还有9个人。我被迫沉思:要么，我们是9只猛虎，坚决吃掉当面敌人;要么，我们是懦夫，被当面敌人全部吃掉!此刻，我心绪万千。突然两句兵家名言激励了我:“狭路相逢勇者胜”和“兵不厌诈”，我立即带几位战士占领敌人另一侧交通沟，我们扔出一排子手榴弹，我大声命令:“一排往敌人左侧迂回，二排在敌正面强攻，三排立即跟我来攻克前边那个地堡!”战士们也纷纷高喊:“不准动，缴枪不杀!”、“我军优待俘虏。”真真、假假的战斗喊声，迷惑了敌人，激励了自己。我趁此又派了两个战士到敌交通壕的另一处，卡住敌人退入王庄的道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三班长陈绍金和战士陈令楷圆满地完成了战斗任务。

这是我军押送国民党县党部人员。

攻克了敌人一个地堡;接着，我带着二班长牟献英和两个战士攻下了敌人另一个大地堡，生俘敌人12人，毙伤敌人10余人。我刚命战士陈志中“将俘虏看押好，想乘胜占领前边一个大地堡时，敌人又从其后面几个地堡中纠集10余人向我排冲来。三班长陈绍金占领的那个地堡首当其冲，我命令陈绍金和陈令楷:“败定的敌人并不可怕，准备手榴弹消灭他们!”在我们左右夹击、一阵短兵相接之后，这一个班的敌人只有三、四人活着跑了回去。

我抓紧时间向战士们做鼓动工作:“敌人狗急要跳墙，大家要进一步树立信心，准备打垮敌人新的反扑!”三班长陈绍金说:“没有子弹了。”我要求他们从敌人尸体上取下子弹、手榴弹;又以政策攻心，有两个俘虏受到教育，到他们原来的地堡里搬来了两箱手榴弹和许多子弹，这一下鼓起了大家新的杀敌决心。正在这时，敌人又纠集两个班的兵力向我们反扑。我们左、右两侧一起迎击敌人，他们不敢与我们肉搏，一见我们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冲上去时，很快回头跑去，我们以手中武器和手榴弹“欢送”他们一程，敌人丢下六、七具尸体又逃了回去。还未等我们作好新的战斗准备，敌人两个排的兵力紧接着又冲了上来。我立即命令三班长陈绍金:“坚守你们那段交通沟，把敌消灭在那里!”我与牟献英等同志在右边交通沟里迎击敌人，我们用收集来的敌人的子弹和手榴弹拼命地杀伤敌人，冲在前边的敌人与我们简单交手后，就“向后转，跑步走”了。

我们几个人连续打退敌1个班到两个排的3次反扑，我既高兴，又担心，怕大家就此松劲下来，不能继续打退敌人的反扑。刚进行完简短的鼓动与布置，敌人第四次反扑又开始了。这一次反扑的兵力是1个连，我们还是前几次的打法，即依托既占阵地，利用敌人的地堡稍加改变射向，更利用缴获的子弹与手榴弹顽强的战斗。经过前3次的胜利反击，同志们个个信心百倍，轻机枪、冲锋枪、步枪不停地射向敌群。疯狂的敌人由于人数多，伤亡也比前几次大，还未待我们刺刀见红，就纷纷后撤，我们以火力追击一阵后，又在准备新的战斗。

我在想:我们这次战斗根本的目的是消灭当面敌人，挫败其突围的梦想，巩固我五师郭楼阵地，为最后全歼杜聿明集团创造条件。所以，我们不能只是巩固占领的阵地，还要往前扩张战果，紧缩敌占阵地。如何行动呢?我知道敌人前4次的反击，都是依托其阵地中的那个大地堡，造成我们的困难，如不打掉它，就很难巩固我们的新阵地。我决定打掉这个大地堡。我命令三班长陈绍金:“带领陈令楷爬到离敌大地堡20公尺处，选择有利地形，对敌喊话，瓦解敌军。”陈绍金同志积极地执行了命令，在开展政治攻势中，还利用一个俘虏进行“解放军优待俘虏”的现身说法。但敌人负隅顽抗，拒不投降。于是，我命令三班长陈绍金用炸药摧毁这个大地堡，不多时，“轰”地一声，炸药包响了，敌大地堡中的轻、重机枪哑了，我率领全排仅有的几个同志趁爆破后的烟雾猛地冲了上去，未死的敌人被炸药炸得惊魂未定，又忽然见到解放军冲到前面，还活着的57人乖乖地全部投降了。

我们一排经大半夜的激烈战斗，共毙俘敌人官兵150余人，敌人一个多连完蛋了。缴获美式轻、重机枪9挺，冲锋枪18支，卡宾枪、步枪100余支。加上十三团、十四团反击战的胜利，大大改善了我们五师以郭楼为中心的防御条件，更加提高了大家全歼杜聿明集团的信心。

这次战斗后，我们一排立了集体一等功，荣获“一等战功排”的光荣称号，我和牟献英、陈绍金、陈令楷4人荣立个人一等功。

我骑兵部队夜里过河。

郭楼阻击战斗中的前沿救护

丁龙海回忆：

1948 年12月12日，我们华野二纵队六师十七团三营受命在郭楼阻击敌从徐州东援碾庄黄百韬兵团的任务。杜聿明调动12个师的兵力，组成了所谓的东援兵团，企图解围困守在碾庄地区的黄兵团。在我们郭楼当面的敌人是七十军九十六师的3个步兵团和4个炮兵坦克团。

我营接受坚守郭楼的任务时，我是营部助理军医(又称保健员)，头天晚上营首长指令我到七连去，因为七连的防区在郭楼东北角周围开阔地带，是营的主要阵地，救护任务重。七连依据当面敌情抓紧构筑防御工事，设置鹿砦、防坦克壕、雷区、支撑点和交通壕等障碍物和防炮洞等。七连经过一天一夜准备，到13日晨我阵地防御体系已基本完成，达到了能防、能打、能反击的要求。在构筑工事的同时，我们救护组也作了充分的准备，适时调整了连救护组，决定由19 人组成:保健员1人、卫生员2人、担架员4人(两副担架)、卫生战士12人(每班1人，一排每班2人是主要方向上)，我是保健员任组长，并跟随一排实施抢救任务。我们救护组的任务:一是迅速抢救伤员，实施普包，卫生人员及时进行临时止血、简易固定、发动全连互包互救、自包自救;二是及时搬运和后送伤员，及时把阵地内发生的伤员送到营救护所或安置到安全处;三是随时补发和寻找抢救器材;四是随时补充卫生战士和进行普包教育。在敌人进攻前，我们救护组也和全连一样，进行了充分的准备工作，随时准备敌人来犯。七连决心依托阵地对敌顽强抵抗，大量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坚决阻止敌东援的企图。

13日下午1时左右，敌人突然向七连阵地发动了猛烈的炮击，他们以远程炮和近距离的各种火炮，进行了持续、猛烈约二小时的炮火袭击。我阵地受到很大破坏，阵地上有些伤亡，我们正在寻找抢救后送伤员时，大约4时左右，敌人又向我发起由坦克引导的集团冲锋，每辆坦克后面跟随五六十人的步兵，敌冲到我阵地前沿，在火焰喷射器等各种武器的掩护下，向我发动密集的冲击，我连在连长贾永胜的指挥下进行了顽强的抗击，敌人的第一次冲击被打垮，敌坦克后面的步兵被打得纷纷后逃，敌人接着又组织了第二次、第三次连续性冲击，都被我们打垮，使敌人始终未能突破我连阵地。此时，我阵地由于遭受敌炮击和数次冲击后，我阵地内已发生大批伤亡，我救护组的同志们，在敌枪林弹雨中，冒着敌人强大火力，抓紧一切机会迅速抢救伤员和处理牺牲的同志。到5时左右，敌九十六师又组织了第四次以营为单位向我阵地的集团冲击，敌二八七团依托穆楼、二八六团依托李楼，在3辆坦克的掩护下，又向我连阵地发动了轮番冲击，他们把火焰喷射器架在我鹿砦上，向我阵地内喷射，烧毁了我阵地前大部分障碍物以及阵地内的人员和武器装备，我们组织用排子手榴弹、手雷、机枪等各种武器将敌击退。这时我们的抢救任务就更重了。在敌冲击时，前面一排支撑点被敌突破，一排长任昌瑞同志牺牲，在情况危急时刻，三班长张自立同志挺身而出高喊:“全排听我指挥，坚决打击敌人，为排长报仇。”一排在全连支援下，带伤的指导员王承耀同志及时组织了强大的火力和突击队，发起猛烈的反击，迅速把突入我阵地之敌人歼灭掉，很快恢复了阵地。当时我们救护组也有伤亡，卫生员小谭牺牲，担架员伤2人，我也受伤，卫生战士伤亡数人。在敌人正在冲击的情况下，我们救护组的同志，一面迅速抢救伤员，继续发动全连实施互包互救和自包自救各班伤员，一面又要拿起武器与全连一起打击敌人。到下午6时左右，我连连续打退敌人五次大规模的冲击，这时，阵地上伤员更多了，后送有困难，急救器材也用完了。我们就撕被子，找代用品，如刺刀、皮带、饭碗等，用于伤员的包扎、止血和固定，当时交通壕堵塞，伤员运不下去，我们就临时把伤员和牺牲的同志，安置在防炮洞和残墙断壁根下，以防伤员第二次受伤，待机后送。

七连从13 日下午1时左右到7时左右约半天时间，共打退敌人6次连续较大的冲击和多次炮击，在我阵地前共歼敌600 余人，击毁坦克2辆，缴获武器数十支，迫使敌人弃尸而逃。七连伤亡80余人，被烧毁数十支枪支。我连在半天奋战中，打得英勇，取得了很大的战绩，我连救护组也圆满完成了救护任务。全连大部分同志立功受奖，张自立荣获一等功(后评为华东三级人民英雄)，保健员丁龙海立二等功，卫生员李国良立三等功，担架员2人立三等功，多数卫生战士都立功和受奖。总之，我们守住了郭楼阵地，大量歼灭了敌人，粉碎了敌人东援的企图，胜利地完成了上级交给我们的阻击任务。

我军炮兵部队在过河。

走向淮海战场

徐春阳回忆：

二纵遵照这一指示，令五师接守一线阵地，换下四、六师到二线休整。我们十四团奉命接守郭楼阵地，坚决阻止敌向南突围。

郭楼距敌总指挥部陈官庄仅有两公里，是阻敌南逃的要冲，是敌突围进攻的主要目标。因此，郭楼的得失，将影响着整个战役的进程。野战指挥部首长曾直接打电话给原来守备的我们二纵队六师吴华夺师长:“你们的阵地一定要寸土必争，不准后退一步。”当时纵队在郭楼方向集中了三个团的兵力，100多门大炮。在12、13、14日三天激烈战斗中，我守备部队坚决击退了敌步、炮、坦、空联合的猛烈的轮番的持续进攻。敌人集中精锐，不惜一切拼命挣扎。敌七十军军长邓军林曾乘坦克前进到鹿砦内督战，妄图夺取郭楼。但是，我军各部队密切配合，顽强坚守，给敌人以重大杀伤，稳住了阵地。敌尸横遍野，枪支满地，突围的企图始终未能得逞。邓军林曾说:“郭楼战斗惨败，使我完全丧失了打出包围圈的信心。”

在坚守郭楼的激战中，我十四团曾奉命配合六师，于13日夜在郭楼右侧进行反击，驱逐了敌军准备第二天继续进攻而集结在出发阵地的敌人，歼灭其一部，并填平了工事，为翌日再战创造了有利条件。

在整个淮海战场这个包围圈中，我们的左邻是华野八纵，右翼是华野十纵。阵地紧紧相连，纵深十余里地内配备的兵力、火力都很强。地图上标的团师以上部队番号密密麻麻，十几个纵队把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进攻也能把敌人困死。

我们的统帅部是无比英明的。上边传下来陈老总的指示:当前战场我军的作战计划是“抽干水，捉大鱼”。

从16日起，整个战场，我军转入战场休整20天。

19日，我们二纵队调整布置完毕，十四团接守郭楼阵地，十三团位于陈庄、李庄，十五团位于固上。部队接受任务占领阵地，熟悉作战方案，沟通通信联络，安置好后方保障，整整忙了一天一夜。你要问累不累，人人都会回答你“这时候不忙，什么时候忙。”阵地上一派紧张、愉快的战斗气氛。

这时，正面王庄敌之七十军九十六师二八八团，正向我郭楼阵地前近迫作业。李康楼之敌七十二军二三三师六九八团也沿河道向西对郭楼挖掘交通沟。两地之敌企图沿其交通沟对我攻击，向南突围逃跑。敌我阵地之间因地形开阔，且交通沟距我郭楼阵地不足百米。为确保我阵地安全，坚决阻敌南逃，五师奉命于20日即向当前之敌进行反击，驱逐敌人，平毁交通沟，继续紧缩包围圈。

十四团受领任务后，立即组织以三营九连和二营四连向郭楼两侧挖交通沟之敌进行反击。20日深夜零时，在灰暗的月光下，迎着凛冽的寒风，两个连分头以隐蔽肃静的低姿势向前运动。突然，敌人一阵火力射击，我炮兵随即进行猛烈轰击压制。在我炮火掩护下，九连三排迅速向敌发起冲击，歼敌10余人。因地形开阔，敌火力猛烈，前进受阻。九连长乘敌与三排激战时，令一排从右翼向敌侧后猛攻，又俘敌5人，并打退反扑之敌，占领了敌前沿支撑点。紧接着，九连发起小群的多箭头攻击，各排、班一致努力，奋勇争先，

我军自制木筏过河。

很快又夺占了3个地堡，攻占了敌前沿阵地，残敌向第一道堑壕退逃。此时，后面敌军依托堑壕，以一个连的兵力，利用夜幕，在火力掩护下，向我进行反扑。敌人炮兵同时向我前沿阵地进行轰击，妄图夺回其前沿阵地。九连依托有利地形，进行顽强抗击，将敌击退，并乘胜追击，占领了敌第一道堑壕，迫使敌人转入第二道堑壕防守。时至21日2时许，敌又连续进行了三次反扑，均被九连沉着、顽强地击退。

深夜里，在枪炮轰鸣中，似能听到敌丢弃的重伤员的惨叫。九连越战越勇，又对敌人第二道堑壕发起冲击，全连密切协同，互相支援，各排轮番交替前进，在用爆破炸毁敌机枪火力点后，勇猛冲击，一举又攻占了敌人的第二道堑壕，毙俘敌80余人，缴获轻重机枪4挺、步枪60余支。

与此同时，我四连也攻占了敌纵深阵地，该地区之敌向后逃窜。我四、九连乘机平毁敌人挖掘的交通沟，拂晓前胜利撤回原地。

这一夜出击，不仅驱逐了我阵地前的敌人，进一步改善了我坚守郭楼的阵地条件，而且摸了一下当面之敌的战斗力，鼓舞了部队士气，对将来的总攻突破很有价值。这一仗虽然规模不大，但在此特定条件下打得很快，干脆利索地完成了任务。在战场评奖中，授予四连一排、九连一排“战斗模范排”的光荣称号。

一夜出击战，我十三团、十五团均获得全胜，攻占了预定目标，击退了敌人反扑，平毁了敌人壕沟，震撼了敌人，迫使其全部龟缩到了防守的村内。

接受阵地后，部队首要任务是做好坚守阵地的各项组织指挥保障工作。干部要熟悉战场，制订作战方案。大家深知郭楼的地位重要，完成任务的影响重大。我们陈福胜团长在团党委会上看到大家充满信心，个个表现出坚决完成任务的革命英雄主义气概，就用坚定的语调指出:在伟大的淮海战役中，我们接受如此重要的任务，是上级对我们的信任，是我们无尚的光荣。我们今天不光是有决心和阵地共存亡，更要想方设法战胜困难，有勇有谋，做到不丢失一寸阵地。整个部队要继续加强工事，进一步完善阵地设施。

那几天，我到各连阵地上，前前后后跑了一遍，只见从前沿到纵深，都已筑成堑壕和支撑点相结合的绵密阵地。在前沿的各村落中，堑壕、交通壕连成整体，火力点鳞次栉比，成为坚强的环形阵地。在各村庄之间，也都有交通壕相互连接，并在横向交通壕上，构有据点式的阵地和侧防火力点。郭楼的工事更加完整，在主方向上的副防御设施有三道鹿砦，并筑有反坦克壕。在纵深十几里内的各村落都构筑了防空工事。整个战场工事密如蛛网，纵横交叉相通，既是坚守的阵地，又是隐蔽运动的通道。许多人都说:这真是撒下了天罗地网，敌人逃不了啦!

23 日黄昏，战地开始下雪，鹅毛大雪漫天纷飞。次日天明，整个战场已成白茫茫一片。敌人突围不成，伤亡惨重。我全线加重压力。气候寒冷，迫使敌转入死守，以待时机。战场形成对敌围困状态。

我们除坚守阵地外，还要乘机对敌大力展开政治攻势,并积极准备参加总攻。

在淮海战场上，我军对敌政治攻势声势之大，效果之好，都是前所未有的，是有特别兴味的。过去读史书，看《霸王别姬》的戏，知道了“四面楚歌”指的是楚军军心动摇，思乡厌战，士气崩溃，以致全军覆没。今天，淮海战场与两千多年前的垓下之战是何其相似!不同的不是项羽无颜见江东父老，而是逃不出去。

团里决定由我负责组织对敌开展政治攻势的工作。以政治处敌工、组织、宣传、保卫股各抽一名干部为主，司令部、后勤处各派一名干部兼管这项工作。我们分工负责，组织全团各营、连政治攻势小组工作的开展，组织喊话，研究宣传品的印发和散送方法。我们每天碰头一次汇集情况，要求政攻方法要多样化，利用一切机会不断扩大成果。各营连由一名政工干部负责，组成政治攻势小组。

开始各连以纸糊的小喇叭筒，夜间对敌喊话，内容多是讲形势，

部队乘木筏渡过沙河。

比如喊“蒋军兄弟们，你们跑不了啦!”“黄维兵团已被全部歼灭了!蒋介石再也没有什么主力兵团来接应你们了!”“你们死守就是守死，你们突围等于送死!”喊了两天，敌人也不打枪，也不答话。我们还是反复喊:“黄百韬、孙元良、黄维三个兵团，全部被我们消灭了!现在被我们包围住的邱清泉、李弥两个兵团是孤立无援了!”并给他们指出弃暗投明的道路:“投诚是生路，再打没前途!”我们开始利用前几天出击中新捉来的俘虏士兵，到前沿喊话:“我是驻王庄的七十军九十六师二二八团二连战士李小柱，是20日晚上被解放军捉过来的。他们对我很好。我们都是穷兄弟，不要再给老蒋卖命了!”

天气连降大雪，北风呼啸，气候恶劣，加重了被围蒋军的困难。大家高兴地说:“天助我也!”

一天夜里，我们正在喊话，很快发现前面有一个人影，在地上爬着向我们方向运动，后面无人跟着。二营政攻小组和五连阵地守备人员，静静地等他爬到面前时，才把他拉下堑壕。他战战兢兢地说:“长官、长官，我是来投诚的。”虽然只有一人，但他给我们送来了信息。他说:“离开徐州20多天了，出来带的粮食早已吃光，前几天靠空投，抢点吃的。这几天下大雪，里面的人又冷又饿。再这样下去，你们不打也都会被饿死、冻死。”这件事给了我们新的启发。

第二天各连都带上一小包后方运上来的山东煎饼和大饼，夜间悄悄送到敌阵地面前，而后喊话:“蒋军兄弟们，我们知道你们饿得难受，给你们送去点山东人民千里迢迢运来的干粮，你们派人出来拿呀!”很快见到爬出几个人，拿了东西就往回跑。这时听到一营阵地方向传来了枪声。营里报告说:有三个人出来拿东西，有的不愿回去，争吵起来。一人拿了吃的向回跑，两个人投诚过来，敌人进行了射击。这两个人也是蒋军二二八团的。他们说:“里面已不像是人的世界了。这几天把老百姓的东西抢光、烧光之后，开始杀马，开始扒坟墓劈棺材烧火，连汽车轮胎都烧了。剩下的只有人吃人了!”

我们每天都给对面送点吃的，里面都带着宣传品。他们每天都出来拿，每天都有人出来投诚。我们利用他们熟悉的关系，指名道姓地向士兵老乡，向排、连、营、团的长官进行喊话、写信、送食品。开始投诚的是三三两两，随后即发展到排长带一个班爬过来投诚。

27日，我们开始用广播、传单、写信等方式，把毛主席10天前为淮海前线司令部所写的《敦促杜聿明等投降书》向包围圈内的敌人进行散发。这像一枚重磅炸弹，进一步摧毁了敌人的士气。

我们的政治攻势连续进行了两天两夜。因为北风向我们南边刮，喊话怕他们听不到。送过去的宣传单有些当官的不敢给士兵看。我们广播一遍就问:你们听到没有?听到了就向天空打两枪。很快，我们听到了回响的枪声。我们连队把每天的这种活动，叫作是给敌人“阵前上课”。

29 日夜，蒋军二二八团投诚过来了一个团部的文书。他一过来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敦促投降书的传单。我们先给他吃了点东西后，问他看了后的感想。他说:“我们许多人都看到了，听到了，太感人了。广播喊话说得对，我们现在确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突围是突不出去的。四面都是解放军。一次突围，孙元良兵团已完了。许多人都议论纷纷，打下去只有死路一条。特别是听到广播里说:你们那么个小地方，这样多人挤在一起，一颗炮弹就打死你们一堆人。真的就是这样呀!又听到:你们的伤员和随军家属，跟着你们叫苦连天，你们这些当司令的，当军长、师长、团长的，应该体恤你们的部下和家属的心情，爱惜他们的生命，早一点替他们找一条生路，别再叫他们作无谓的牺牲了。这个文书有点文化，对传单内容背得很熟。只见他说着就大哭起来。又说:“这话真说到我们心坎上了，里面许多人一听到这话都忍不住流下泪来，许多人暗暗抽泣，晚上在黑地里、被窝里痛哭，这苦得熬到哪一天啊!”

炮兵等候上船开赴前线。

坚守郭楼铸铜墙

陈福胜回忆：

12日,国民党军猛攻李楼,解放军顽强抵抗。

13日上午,李楼失守,下午,敌288团向郭楼西北角展开进攻。坚守的 17团在枪林弹雨中奋勇拼杀,终于坚守了阵地。

郭楼距杜聿明集团总部陈官庄仅四华里,是阻敌南逃的大门,必然是敌人突围的主攻目标。郭楼的得失,将影响整个战役全局。淮海战役总前委命令2纵“寸土必争,不准后退一步"。2纵坚决执行命令,在郭楼、李楼、堌上一线从前到后筑成堑壕和支撑点结合的绵密阵地,我14团进入郭楼到杨庄的交通壕内,随时准备增援。

14日,国民党军杜聿明集团已处于解放军层层包围之中,该敌为摆脱被歼困境,不惜一切代价夺取郭楼,敌王牌96师倾巢出动,激烈战斗再次展开,霎时间炮声如巨雷滚滚,枪声似急风暴雨,站在交通壕望去,郭楼火光冲天,硝烟弥漫。双方的炮兵相互压制,敌人炮兵主要轰击郭楼阵地,我军炮兵主要拦阻射击,进攻的敌人尚未接近我军阵地已被我炮火严重杀伤,可是剩下的敌人仍死命突围,郭楼西南小圩子被敌占领,严重威胁了郭楼主阵地。

在这紧要关头,纵队立即决定我团参加战斗,坚决把占领17团阵地的敌人反击下去。

我带领2营长尉锦茂和3营长及迫击炮连长林贵银察看地形敌情后,决定3营在右、2营在左向郭楼西南小圩子的敌人发起反击。炮兵连急速射压制敌人,2、3营同时两面出击,经过几次激烈争夺,最后终于把突入郭楼西南小圩子的敌人全部消灭。

随后,敌一个营在火焰喷射器的掩护下又发起进攻,烈火和硝烟弥漫在阵地上空,可我人民解放军英勇的战士毫不退缩,硬是牢牢地顶在阵地上。在我军顽强阻击下,郭楼阵地前密密麻麻躺满了敌军尸体，战至黄昏,敌人的疯狂进攻被我遏制,杜聿明未能越雷池一步。

15日,中原野战军全歼国民党军黄维兵团于双堆集。

国民党军杜聿明集团被围后,虽继续向南突围,但在我解放军顽强而有力地阻击下,不仅无法突破我军阵地,反而被我逐步紧缩包围圈。遵照华野“边围困边轮番休整,并坚决击退与消灭可能突围之敌”的指示,我们师奉命接替4师郭楼防御任务。

12月19日,纵队调整部署,17团撤出休整。上级命令我14团进驻郭楼,要坚决守住阵地,阻敌南逃。

14团接替17团防守后,我立即指挥全团对阵地进行加固,经过多日激战,郭楼已无一间完整房屋,只剩下残垣断壁,全团迅速加固工事，整修交通壕,做好反击敌人进攻的准备。

杜聿明前几天突围时以集团冲锋,因地形开阔,遭到我军炮火拦阻射击,伤亡惨重。杜聿明不得不改变战术,采取挖交通沟的办法向我前沿接近。此时,王庄之敌288团向我郭楼阵地迫近作业,李楼之敌 698团沿河道向西对郭楼挖掘交通沟，两地之敌企图沿其交通沟隐蔽,减少我炮火拦阻伤亡,对我进攻突围逃跑。敌我阵地之间的敌交通沟已距我团郭楼阵地不及百米。

为确保郭楼阵地安全,12月20日夜，我团奉命摧毁敌人的交通沟,继续紧缩包围圈。

我们受领任务后,在炮火掩护下,立即以3营9连和2营4连向郭楼西北侧的敌人的交通壕发起反击。至20日夜零点,9连3排向敌发起攻击，一举歼敌数十人。因地形开阔,敌人炮火猛烈,3排继续前进受阻。9连乘敌人与3排激战时,遂令1排从右翼向敌侧后猛攻,俘敌5人,并打退反扑之敌,接着,在全连勇猛突击下,迅速夺占三个地堡,攻占占领了前沿支撑点。残敌向第一道战壕逃窜。此时,敌依托战壕,以一个连的兵力,向我反扑,妄图夺回其前沿阵地。9连依托有利地形,顽强抗击,将敌人击退。我部乘胜追击,占领了第一道堑壕。迫敌转入第二道堑壕防守。20日1时许,敌连续组织第三次反扑,均被击退。20日2时许,9连对敌人二道战壕发起冲击,全连密切协同,互相支援,各排轮番交替前进,在炸毁机枪火力点后,勇猛突击,一举攻占第二道战壕，毙俘敌 80余人,缴获轻重机枪4挺,步枪60余支。与此同时,团指又指挥二营4连攻占了敌人纵深阵地。该地区的敌人向后逃窜。我军第4、9连乘隙填平敌交通沟,天亮前撤回原阵地。

20日黎明时分,我到前沿了解昨夜战况,不一会,就听见天空敌人重型轰炸机的轰鸣，只见黑压压的机群排成品字队形向郭楼阵地飞来,霎时间,雨点似炸弹的呼啸而落,郭楼陷入了滚雷般的大爆炸。

我军解放的县城。

个个血红色的火团升起在上空,火团下端还有一股股新冒出的烈焰在翻滚升腾。郭楼阵地顿时笼罩在弹雨硝烟中,大地剧烈震动,人在工事里如坐在翻江倒海中的小船。

敌机过后,我从前沿阵地上回到团指挥所,已找不到我所在的隐蔽部了,参谋告诉我:“你刚离开,敌人就把隐蔽部炸塌了,幸好没有伤到人。”正说着,又来了一批敌机轰炸,一阵炸弹落地爆炸,我的四周都陷在浓烟烈火之中,飞起的土块碎石冰雹似的落到我们身上,呛人的硝烟让人喘不上气睁不开眼。

敌机两波次狂轰滥炸后,我估计对面的敌人该突围上来了,立即命令部队抢修工事,抢挖防炮洞,严密监视敌人动向,随时准备消灭敢于突围的敌人。

果然,一批敌人在坦克掩护下向3营阵地发起攻击,我立即组织3营坚决抗击,把敌步兵和坦克分离,重点消灭敌步兵,尽管敌坦克把鹿砦压平,但步兵上不来,坦克进来转一圈也只好退回去。

敌人很快察觉遇到新对手,战斗力更强,几次进攻受挫,对面的敌人再也没敢露头。我有两个判断,一是敌人“王牌”89师连续进攻受挫，伤亡惨重,郭楼被敌人看成是“绞肉机”,军心崩溃,不敢贸然进攻;二是我们昨夜摧毁了敌人屯兵的交通沟,在我密集炮兵火力拦阻下,开阔地必然成为埋葬突围之敌的坟场，敌人难以逾越。我对同志们说:“敌人狂轰滥炸,这是在作最后的挣扎,步兵不敢冲上来拼,说明他们就要完蛋啦!”

天黑以后,我先命各连派出潜伏哨加强警戒,防止敌步兵的偷袭。到了夜里8点,组织各连出击,部队憋了一股劲,把阵地前沿壕沟的守敌一扫而光,接着把壕沟填平。我们连续干了两晚上,彻底解除了当面的威胁。

从 12月23日黄昏起,天降大雪,24日早晨已是天寒地冻,雪花漫天飞舞,大地一片苍茫,西北风一吹,滴水成冰。我团当面之敌全部龟缩至所占村庄,我心中暗喜:杜聿明突围的梦想彻底破灭!

馒头能打攻心战

淮海战役第三阶段:1949年1月6日至10日。在中央军委的指示下,准海总前委重新调整了部署,令谭震林、王建安指挥的华野1、9、12、渤海纵队(北集团),宋时轮、刘培善指挥的华野3、4、10纵和冀鲁豫两个独立旅(东集团),韦国清、姬鹏飞(吉洛)指挥的华野2、8、11 纵(南集团),对陈官庄的国民党军杜聿明集团进行严密围困。同时,在包围圈之外,再设立两道防线,让刚参加了对黄维兵团歼灭战的华野第6、7、13、鲁中南纵队和两广纵队在永城、滩溪口组成一道防止杜明集团突围西逃的防线;由中野全军在安徽宿县、蒙城、涡阳一带构成第二道防线,警戒国民党军李延年兵团北援,随时准备包围北上增援的李延年、刘汝明兵团。通过这一部署,杜聿明集团完全陷入了我解放军华野和中野两支大军的包围之中,插翅也难飞。

这时,平津战役已经展开,为了稳住平津之敌,阻止蒋介石迅速决策海运平津敌军南撤。中央军委指示,对杜律明集团暂时不打,淮海前线全军进行战场休整。

解放军在二十天的战场休整中,全面进行了总攻准备:首先,华野、中野面临的最大问题是经连日激战,人员伤亡较大,特别是营、连级干部伤亡太大,仅华野的缺额就达五千以上。为解决这一问题,华野对各级机关进行了精简,从各级机关抽调出1000余参谋、干事等到战斗部队任职;将各教导团的干部全部补入部队;从老战士和经过考验的解放战士中提拔了一批基层干部;华东军区还从鲁中南抽调600余干部、胶东抽调500余干部、渤海抽调400余干部共1500多干部充实野战部队,这才基本解决了干部缺额的问题。在兵员补充上,在休整期间除了将16个地方基干团近3万人升级编入野战军，主要兵员补充来自俘虏,在战役第一、二阶段共俘虏国民党军10万余人,大部按照“随俘随补,随补随战”的原则立即补入部队,休整期间俘虏的补训溶化工作也就成为工作重点之一。有些在11月打黄百韬兵团时俘虏的士兵,

我军在行军途中露营。

到12月围歼杜聿明集团时已当了班长甚至排长,这种情形也是世界战争史上所罕见的。正是地方部队升级和俘虏的补充,使华野总兵力由战役发起时的 42万除去作战伤亡还增加到46万。

在政治上,各部队深入开展形势、任务、纪律教育,还广泛进行了火线评功、立功活动,积极发展优秀分子入党。这些活动普遍激励了战士政治思想上的团结互助、不怕牺牲等精神。同时针对敌防御特点,开展军事民主,集思广益,深入研究战术技术,并不畏天寒地冻,掀起阵前练兵。第一线部队积极开展近迫作业,构筑的交通壕距敌前沿仅三五十米,大大限制了敌军活动,也为日后的总攻准备好了出发阵地。

12月16日,粟裕致电中央军委,报告部队因连日作战,而且经常吃不到油盐,非常疲劳。提议慰劳参战部队,平均每人香烟五包,猪肉半斤,举行会餐,恢复体力。次日周恩来就代表中央军委回电,批准这一要求。并电示中共华东局、中原局:淮海战役已进行月余,前线将士浴血奋战,辛劳备至。兹决定凡参战部队前线人员,一律慰劳每人猪肉一斤,香烟五包,不吸烟者以其他等价物品代替。在经历了连年战争的年代,要调集这么多的猪肉、香烟、粮食,是相当困难的。但华东、中原解放区的地方党政机关和部队的后勤部门以最大努力在人民群众积极响应下完成了这一任务,体现了党和人民对解放军的关怀和热爱。1948年12月31日,华野司令部、政治部向前线指战员发出新年慰问。1949年1月3日,总前委又向在战役中光荣负伤的指战员发出慰问信。各级政治部门纷纷组织部队文艺工作者到前线进行慰问演出,进一步激发指战员的斗志。经过20天的战场休整,解放军士气旺盛,粮弹充足,完成了总攻准备。

休整中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开展群众性的对敌政治攻心。总前委要求各部队,有组织有针对性进行这一工作,各部队以战场喊话、劝降、释放俘虏、打宣战弹、树宣传牌、送新年礼物等形式,展开了连续不断的、上下结合的政治攻势,以加速敌军的动摇和瓦解。12月17日,毛泽东亲自为华野、中野司令部起草《敦促杜聿明等投降书》广播稿,进行战场广播。1949年元旦,陈毅、粟裕再次向杜聿明等将领发出劝降信。一线部队用各种方式散发这些劝降信,并反复广播。对杜聿明等高级将领的劝降信,则是派专人送达。很多纵队、师、团都成立了“政治工作指挥所"和“投诚人员招待所",前者负责具体领导政治攻心,后者负责收容、照顾投诚人员,并从中了解敌情,争取投诚人员、派出打入工作等。为鼓励更多的敌军来降，华野还公布了对自动携械来归者的奖励标准,阐明了对携械来降者的安排和处理,规定了所携各种枪械的具体奖励金额。

在包围圈中,除了国民党编制的士兵外,尚有不少闲散的国民党军政人员、机关公务人员以及从海州、徐州、连云港盲目随国民党军队逃来的学生、市民、地主等类“难民队伍”,连同国民党官兵,总数达40余万人。在这种情况下,陈官庄的粮食成了突出的问题。从12月20日起，陈官庄地区雨雪交加,气温骤降,国民党空军的空投也因天气而时断时续,被包围的杜聿明集团二十余万人,每日需粮食三十万斤,靠空投根本无法解决。杜聿明承认由于解放军采取的政治攻势,瓦解了士气，并使得国民党军内部上下狐疑,惶恐不安。被我军团团包围在陈官庄的杜聿明集团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士兵人心惶惶,与外界完全隔绝,增援部队无法到达,陈官庄的守军成了孤军。刘峙也在回忆中说,解放军的内部策反和阵地喊话等政治攻心,等于无形中增加了十万兵力。

12月29日天气转晴,中断多日的空投终于恢复。由于国民党第74军有对空联络电台,可以指示空投,因此空投的大部分粮食都落在74军的阵地上,引起了李弥的强烈不满。而且飞机害怕被解放军击落,飞行高度较高,落下的粮食随风飘荡,有很多落到解放军的阵地。落在国民党军阵地上的粮食很少,每日不得一饱,士兵怨声载道。各部队纷纷争抢,甚至相互冲突,开枪火拼。

有一天晚上,我团炊事班长老于对敌人阵地喊话:“蒋军弟兄们,你们饿了吧?我这里有米饭馒头,还有大肉包子!快过来吃点吧。”话音刚落,从敌人阵地上呼呼啦啦跑来四、五十个国民党兵,他们跳进战壕围着老于抢包子和馒头,吃饱了肚子谁也不愿回去,不少人要求参加我军。在天气恶劣、空投中断的情况下,大批士兵冻、饿而死,尽管国民党军各级采取各种手段,仍无法阻止士气日益低落、军心日益瓦解,成排、成连甚至成营的官兵越过火线向解放军投降。在20天中,投降者有1.4万,平均每日达七百余人。在淮海战场上白面馒头和肉包子不单是军队的口粮,而是强大的政治力量,是瓦解敌军的利器。

我军某部通讯参谋深入前沿阵地，了解战斗情况。

决战淮海战地日记

梁扶千回忆：

十二月七日

全线压缩包围圈，我纵四师、六师配合行动，当夜在魏小窑、魏老窑进行反复争夺，给敌人以重大杀伤。

十二月八日 阴

各师今日加固阵地，防敌南窜。

昨晚我军全线向敌军发起进攻，炮火异常猛烈，今日又持续了一个上午。入夜仍继续攻击。当同宋琼一起来岗时(三至四点)，炮火机枪响成一片。接着是一阵沉寂，从全体范围上看好像要比昨晚大得多。

十二月九日 晴

昨晚白忙了一场，一夜竟平安无事。

早饭后，张景华部长传达当面情况和我们的任务。提出我们已胜利完成第一阶段作战任务。今天研究第二阶段作战的宣传报道问题。

一、战役思想指导，要求不能轻敌，因为敌人还有完整的指挥体系。阶段大胜利的原因主要一条就是曲阜会议的成果。诸如服从执行命令;遵守群众纪律;兄弟部队团结友爱互相支援等都是纪律性的表现，我们在宣传上应坚决贯彻这一点。

二、对敌人战略上、政治上的失败和战役战斗中的顽强性要分清。这个战役是持久的，艰苦的，因此在对敌我态势的宣传上应把握分寸，不偏不倚。过去我们克服困难勇对艰苦的范例报道不多也空洞无力。

三、前阶段在对外宣传上没有把战役意义和具体战斗联系起来。只限于二班长怎样打，三班长怎样冲，免不了片面与孤立。

张部长指出纪律性问题，不是一个报道项目的问题，而是在宣传报道中始终要贯穿的一个重大的思想政治原则问题。同时结合这个问题也可体现我们的进军勇气。克服困难要说明克服困难的办法、克服困难的勇气，如十一团过河的事例。四、对外宣传敌人目前的狼狈相不够，中央现在已宣布敌人徐州战线已崩溃。

经过昨晚一阵小雨，地面上略微湿了一些。云层很低，但风向东南，幸喜不会给人带来麻烦。

早饭后传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昨日激战，我四纵消灭敌人一个师。敌十六兵团司令孙元良已被活捉，同时被我消灭的还有敌五军二O0师的一个团，某师的两个团，敌八军受到重创。如此算来，敌3个兵团、22个师，被我全歼的已达40000余人，怪不得在下午时听说敌人已决心不走并大做起工事来了，晚上韦国清、滕海清一位兵团司令、一位纵队司令从这里上汽车去，对于今后部署可能有新的调整。

昨日敌人向我八纵阵地攻了一天，全被挫败。今天前线相当沉寂，战斗机、轰炸机都没有来，相反的，运输机却整整忙了一天。据从敌军那里跑来的士兵说:“敌人从徐州带来的五天粮食早在前几天即已发完，现在都正宰杀老百姓的牲口充饥;飞机扔的饼干，前方部队看不到，后方拾到的则以十元金圆券向前方出售。从菏泽运至徐州的一万多伤兵睡在野外没有人管，已有数百人被冻死;这哪是部队呀，简直是一群走投无路的野兽!互相吞食，互相践踏，闻黄维集团现在也只剩下4个完整团、8个破烂团，数天之内当被报销，蒋军全军覆没之日当在不远了。”

十二月十一日 阴

今天据老牛得到的消息，敌人重兵仍在南线，仍欲突围，所以我们的任务还是阻击。

这几天部队来稿很少，报纸多转载兄弟部队文章，前天都是“边打边补”的经验，今天是阻击战的体会。这样每天两版，分量无疑是相当重的，看到兄弟部队的报纸，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很多。

我军解放县城。

十二月十二日 晴

今天军邮局到了很多信件，这都是我们从山东行军以来被积压下的。邮局副局长累得满头大汗地翻拣着，从红条白色和用旧报纸改糊的信封堆中我翻弄了好大一会儿也未看到我的信。在军队中，艰苦紧张的战斗生活，除了亲情、友情个人几乎再没有别的要求。虽然知道这些信不会有多少信息，可他总是一种安慰!

晚上刚把报纸校好印了出来，临睡前，李科长转来了一封信。但又不像是我父亲的笔迹，我忍住喜悦中的惊异迟疑了好久。在大家的催促下，我战战兢兢地把它拆开了，里边三张纸，一张好像我父亲写的，另两张是元章弟写的。父亲写得很简单，元章弟告诉了家中的近来情况，说大哥好久没有来信，他在民主政府领导下教书。他们还向人民日报发启事找我呢!对于弟弟的信我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在我离家去延安时，他还只是十岁左右的一个小孩，现在居然又以大人的姿态来教另一群孩子了，想到这里益觉时光易逝和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夜间曾为这个问题和家中的一切变化想了一夜，又加频繁的炮声和隆隆的汽车声，几乎不曾合眼。

十二月十三日 晴

算是一夜没有合眼，起床后精神极其萎靡，看稿子也难坚持。可巧老安咋晚也失眠一夜，工作上只好咬牙多干一些，晚间困顿以极。张部长本想叫我帮忙弄战场鼓动卡片，只好谢绝。

据悉敌人昨日猛攻右邻部队据守李楼，得手后，下午七十军九十六师(号称王牌中的王牌)二八八团在炮火、坦克支援下又向我郭楼西北角猛攻。我连续打退敌人两次进攻。傍晚，敌人采用偷袭手段，兵分两路密集地冲了过来，大部分被我杀伤消灭。不久，敌人又用坦克掩护，在我阵地点构筑冲锋阵地，为第二天攻击准备。当夜纵队令十四团、十八团各以一部兵力，驱逐了敌人，填平了工事。

十二月十四日

敌九十六师全部和三十二师一部又猛攻郭楼。双方炮火密度，战斗激烈程度，都远超过13日。敌人一个营刚刚展开就被我炮火杀伤过半。

邱兵团中号称“战将”的七十军军长邓军林乘着坦克到我郭楼阵地的鹿砦内，强令部下冲击但都被我炽密的火力杀伤在前沿。

敌进攻我郭楼阵地惨败后情况一直没有什么变化。

十二月十五日

晚，主任处曾通报黄维兵团已被歼灭，余部突围，我正追击中。

十二月十六日

今晨，闻黄维兵团已被我全歼。从此我已获得更大自由，敌人即令再有增援，也更好“隆重招待”了。前给元章弟的信中曾说消灭这些敌人只消几天工夫，看来得到应验。

晚饭后在邓主任房中听广播，第一条消息是我华北前线于复良乡、廊房、丰台、通县、宛平等地已从四面八方将北平包围。第二条消息便是黄维兵团被我全歼。正巧这时滕海清司令闯来，他是来这里等候汽车去开会的。闲谈中他说黄维被捉的消息还得进一步证实。不一会儿一排四辆上徐州的汽车从这开过，看到蔡汝真和杨文勋，当我向他们开玩笑时，杨文勋只叫苦，事实上晚上坐这种大卡车也的确是够苦的，但我们的司令也等着坐这种车去开会，所不同的只是坐在前边驾驶室而已。

十二月十七日 晴

野指传达指示:华野保持原态势在战地休息10天。我纵当令五师接守一线阵地，换下四师、六师到二线休整，作总攻准备。

我军向杜聿明部发起总攻。

早饭后邓主任破例地亲自跑来指示我们的工作任务，他讲了当前情况后，指出部队在今后3天内要进行下列三项工作:(一)调整组织;(二)做攻坚准备;(三)坚守阵地;要我们在工作上掌握这三个方面。时间紧促，两手空空，即令现在实现这个要求亦将“马后炮”，只好先按原来计划执行并同时注意这些方面。

午间接蔡天瑞从教导团来信。他以愉快的心情报告他最近的学习成绩。并附来相片一张。晚上给赵瑾同志写信，因为他已来了两封信，再不复信就太不像话了。

16日由十六团接受郭楼阵地后。今日夜间又用一部兵力出击，将敌人挖的长沟填平，共俘虏了60余人。

十二月十八日

给小蔡和张建邦同志写信占了一清早时间。

一九四九年元月一日

今天是1949年的新年元旦。不需要买鞭炮庆贺，蒋介石送的礼物真是够丰富的，枪炮声远比鞭炮响亮百倍!可能是过惯了艰苦的战斗生活，抑或心情关系，对于过年已不感到新鲜和重视。

一年来究竟干了些什么?今后又将怎样?前天晚上始终理不出个头绪来。我不禁想起了岳飞的“满江红”词中的前两句“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我不敢和他比，但某些方面也类似吧!

昨晚张部长来，为了在除夕凑点热闹，大家提议要喝个“酩酊大醉”，他也非常赞成，并亲自到伙房弄来了一斤多牛肉。我切肉，老牛炒，老安烧火，宋琼烫酒，小蒋打杂很快就弄好了!酒后是一阵闲谈，大家对于这次战后是否立即过江曾作了种种推测，至于明年此时我们这些人又会怎样，又发表了许多感想，但都一致认为像现在这样团聚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半夜才睡，但睡在床上又是一阵好扯，我感到友情在这时特别宝贵。在长期残酷的斗争生活中，人们又能几回“月当头”呢!想起这些，在眩晕的状态中感觉全身被酒刺激得一直发烧、喉咙也干得要命，脑子总是不能休息。唉，又要失眠了!不久，老安吐了起来!过后又是老牛起来烧水，我都领略了全过程。几乎到天亮才睡着。

早起，雾很大，但飞机仍呼噜呼噜给敌人运送东西。被包围的敌人在前天晚上曾有一个营向我投降，这已比过去规模大得多，可能是这几天风雪严寒帮了我们的忙。

上午看到了中央“将革命进行到底”的新年献词。里边提到了1949年的两大工作，一是人民解放军过江;二是成立联合政府。新中国的阳光已透出云层了。

元月二日晴

拂晓前一觉醒来，清寂的冬夜，寒风又从门缝里袭来，头脑特别清爽，思索着许多问题。过去自己最大的毛病是大大咧咧，不善深思，只能按部就班的完成任务，缺乏创造性。高尔基讲过“所谓天才不过是对于自己的工作做的好”而已。拿中国的话说是要“敬业”，要精益求精地对待自己的工作。决心从今天起就建立自己的工作、生活秩序，克服杂乱无章、穷于应付的被动现象。

想不到在午饭前又接到家里来信，而且还有焕章弟的，新的内容不多，不过父亲写的比上次信要详细一些，心情好像也快乐一些。其次就是知道了元章弟已结婚，佩兰、素兰两妹妹在上学。焕章弟信中说:他在中野十纵队任卫生队长，还寄了一张相片，他的弟弟随章也在教学。但关于大哥的消息仍说不知，诚为憾事。

《人民前线》新年献词中勉励大家要在胜利中保持清醒。晚上又重新学习新华社社论，一定要把革命进行到底。

我军开赴前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