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瀑峡烟蒂：一汪清水中的文明叩问

郁金香

　　十月中旬的潭瀑峡，该是水与秋最温柔的相拥。树叶浸在溪水里，连水流声都比盛夏轻了几分，像怕扰了这满峡的宁静——可这静谧，偏被一枚坠落的烟蒂撞碎了。

我正坐在浅滩旁的岩石上，听溪水蹭过鹅卵石的细碎声响，看阳光把水面织成金网。身旁的年轻女士却忽然掏出烟，打火机的脆响在峡间格外刺耳。她曾对着崖壁的瀑布举着手机，镜头追着水雾里的虹；也曾俯身望着潭水，指尖悬在水面上方，似在感受秋凉的沁润——她分明是为寻这山水间的澄澈而来，为躲都市的喧嚣才踏入这峡谷，可此刻夹着烟的手指，却把这份初衷揉得稀碎。烟燃着的火星明灭间，她吐出的烟圈飘向水面，与溪上的薄雾缠在一起，倒像是给这自然画卷蒙了层灰。

最让人心头一沉的，是烟燃尽时。她捻灭烟头的动作熟练，随手一扬的姿态更显随意——那枚裹着焦痕的烟蒂，便直直坠进溪水里。溪水本在悠悠流淌，撞见这异物，竟似顿了顿，才裹挟着它往前去。阳光照在烟蒂上，那点灰褐与周遭的青绿、枫红格格不入，像一幅精心晕染的水墨画上，突然落了滴墨渍。她要的是山水涤荡心灵的纯净，却亲手将污浊丢进了这份纯净里；她想在自然中寻一份安宁，却用一枚烟蒂打破了属于所有人的宁静。这样的看山看水，究竟有什么意义？是为了朋友圈里几张精致的照片，还是为了给自己贴上“热爱自然”的标签？若连“不破坏”的底线都守不住，再美的山水，也不过是她眼中的背景板，而非真正想融入的风景。

旁人或许没留意这瞬间，可我耳中的水声，竟似变了味。方才听着是“叮咚”的温柔絮语，此刻却像掺了细碎的叹息。潭瀑峡的水，本是自然馈赠的宁静容器，人们来此看水，看的是水流冲刷出的岁月痕迹，是远离尘嚣的文明休憩，可一枚烟蒂，却把“文明”二字戳得生疼。它落进的不只是溪水，更是众人心中对自然的敬畏，对宁静的珍视。

那位女士转身离去时，没再看一眼那汪被惊扰的溪水。我望着烟蒂随波逐流的方向，忽然想起方才在峡口看见的提示牌——“守护一潭清，留住满山静”。其实无需提醒，当我们踏入这自然画卷时，本应怀着“不添一笔杂质”的自觉。毕竟潭瀑峡的美，从不是单方面的展示，而是人与山水的相互尊重：我们来此寻宁静，山水便赠我们澄澈；若我们轻慢以对，这份美好，便会在不经意间，随那枚烟蒂一同沉落，再难寻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