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低的难度

李子红了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span style="font-size:18px;"> ——黄山之行散记</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都说下坡容易上坡难,都说某某某走下坡路了,可是这一次下西海大峡谷,让我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下坡也不容易,向下也是很有难度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黄山的第二天,酒店给我们建议了“西海大峡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西海大峡谷”是黄山著名的五A级景区(黄山风景区核心区域),我们没有打磕绊,欣然接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酒店管家特别关照,让我加了她的微信,说如果我走不下来,给她发微信,她可以叫人去接我。我不以为然,心想,不就是下吗?上去又有缆车。我打趣说:“怎么接?都是山路。”管家说:“我让他们给你找个滑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虽然我无数次地想体验一下坐滑竿的感觉,但在我的理解里,滑竿是给那些实在艰难的人提供帮助,而不应该随意地拿它作为享受。别人我不知道,对于我,高高在上,被人艰难地抬着,心肯定是无法安宁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摆摆手说,我怕万一他们太累把我摔了,所有人都笑了:“要是把你摔了,这个行当也就结束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话听起来有点夸张,但确实,在我的印象里,没有把人摔了的例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但我还是不会坐,我鼓励自己,下到谷底就是缆车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可下到谷底何谈容易?谷顶距谷底直线距离约1600米,但要下到谷底肯定得靠陡峭的栈道和连续的台阶。当然,路线不同,台阶多少也有所不同,据统计大概在4000到8000之间。我不知道我们走的是什么路线,但我知道,台阶越少,路线越艰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刚开始下的时候,大家都还信心满满,轻松自如,后来就开始蔫了,不说话,只闷着头走。走着走着,就散了,我找不见你,你看不见我。暑假人太多了,大人小孩,摩肩接踵,你挨着我,我拥着你,密密实实。好在大家知道道窄势险,虽抱怨叹气,也还是礼让谨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 2025年8月20日摄于黄山西海大峡谷</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下到一半的时候,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半,但那时候我感到胸闷,我有点怕,怕是心脏的问题。我心脏没有问题,但老年人什么时候都有可能出问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下坡没有上坡累,但这没完没了地下,也是很耗体力和心力的。到底要下多长时间,没有人知道,只能走走停停,喘口气接着走。路很窄,和昨天上山不一样。昨天走走停停,走的是宽阔也还算平坦的路,停的不是正儿八经的观景台,就是宽敞的休息区。可今天,没有观景台,没有休息区,只有密密麻麻的人,抬头是陡峭险要的栈道,低头是绵延逼仄的阶梯。阶梯是石的,阶梯上黑压压都是人,不敢想象,任何的不慎会是怎样的结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只有咬咬牙,定定心,继续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越往下越难,难在腿软,软到打颤;难在心慌,没有人知道还有多远,还有多少台阶要下;难在胸闷,提心吊胆,越往下越闷,没有了山上的风,只有密密麻麻的人同时吸取氧气,吐出二氧化碳。当然,山林里是不缺氧气的,但这是峡谷,没有了风,局部供氧不足怕也是有可能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儿子的朋友找了块石头坐下了,我也把住栏杆站着休息。儿子一直跟着我,一会儿问我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感慨说要是走到一半能设计个缆车,体验感就完美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想起滑竿,抬眼四望,哪里有滑竿的影子?是啊,名山旅游滑竿不少,可这两尺多宽坡陡弯急人头攒拥的阶梯,只能靠自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下面有人上来,问还有多远,我说不远了。儿子问那人下去还有多远,那人说快了快了。不管上去的还是下去的,都相互鼓励,都说不清到底还有多远,都被远远的美景吸引着,也都没有心情逍遥地关照一下自己的心情,欣赏一下眼前这幽幻惊险的奇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看一眼对面的谷崖,林立陡峭,崔巍峻秀,我知道,要是站到谷底,景象会更雄奇壮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 2025年8月19日摄于黄山猴子观海</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于是,不管是主动追求,还是被动逼迫,所有站在石阶上的人都努力向前。想起爬河南老君山的时候,一上去就觉出了艰难,不想上了,可是路是单行道,上下都只有一条路,只能硬着头皮上。可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下也这么难:难在没完没了,难在耐心和意志的磨练,难在对前路的不可知和不可把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但目标是明确的,不管上或者下。不要再说下山容易上山难了,不要再说向下比向上轻松,事实证明,下和上都不容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想起了振幅,想起了音域,想起了和光同尘,想起了生命的宽度和厚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振幅是振动物体离开平衡位置的最大距离;音域是指某一乐器或人声(歌唱)所能发出的最低音到最高音之间的范围;人生的认知、生命的境界同样有它不同的宽度、厚度和范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听到有人夸某人一开嗓,高也高得上去,低也低得下来。也看到过这样一句话:灵魂的自由度,不光要看他能爬多高,更要看他能走多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可见,不管是唱歌,还是做人,都不是唯高就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事实上,那些有大境界、大胸怀,旷达通透的人,一定是既能和光,又能同尘,一面追求神圣一面又不弃众生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弃众生,说说容易,真正做到,没有无数次的修炼和磨难肯定是不行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修炼和磨难都必须自己经历,谁也无法代替,就像能帮助人的滑竿,在这崎岖狭窄陡峭的阶梯上,也会没了踪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向低难。难在我们有善良,也百分之百地知道同情,可我们的善良是那么虚飘,我们的同情又是多么空洞。我们远远地看着卑微,居高临下自以为是地评判着他们。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们没法把自己揉碎,让自己变成他们:用他们的声带说话,用他们的心脏跳动。我们的感知永远在我们的感知范围之内,我们的理解永远超不出我们理解的振幅和弹性,我们的评判和悲悯,也不过是用来装饰我们可怜又生硬的善良和同情的华丽外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向低难,难的是我们打心里就不想向低。对于低,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抵制,甚至唾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可是没有同等的向下,振幅和音域的概念就不成立。没有同等的向下,不管是境界还是声音,都只能是逼仄尖利,让人很不舒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和光同尘,是一种巨大的胸怀,也是一种巨大的振幅。于光,我是光,我平和地看着每一道光,接受光的洗礼,散发我的温热;于尘,我是尘,我亲切地拥抱他们,也接受他们亲切的拥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振幅的大小主要由振幅介质的性质决定,但振源的强度、振动的系统结构、外部作用力同样对振幅大小有很大影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音域的宽窄主要由声带的长短和薄厚决定。但专业的声乐训练可以通过锻炼声带的张力、灵活性及呼吸控制能力来扩展音域范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推开我们心里面的框,不断推,直至我们的心变大,再变大,装得下沟壑,揉得下沙子;抱得住春天,拥得住风暴尘沙。到那时,我们的认知、胸怀,才有可能圆融温润,而不再那么尖细刺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终于走到了谷底,坐在崖下一个苔绣斑驳的石条凳上。举目望去,特别踏实特别壮阔的感觉。那感觉,前所未有,和站在谷顶往下看全然不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是高永远无法替代无法涵盖的一种境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可是有几个人能感受到这样的境界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又有几个人稀罕这样的境界呢?</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