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风云之新疆篇《大地风云》

那年明月

当同治三年的大雪，覆盖了苍茫的北方大地，一年一度的春节，已经不期而至。但这个时候，人们不得不忽略年的记忆，面对当下的惶恐和无助。1864年的南北战事，都处于胶着状态。此刻的曾国荃已经结束了46天的雨花台之战，率领他的湘军吉字营，已经完成了对太平军首府，天京的合围。但面对这座明太祖朱元璋，花了21年，城墙最宽30米，高14到21米的坚固城墙；虎踞龙蟠之势，依然让他皱紧了眉头。此刻，他的哥哥曾国藩，也在愁眉不展。他的的处境也不好过。眼看着已经到了最后摘桃子的季节，弟弟曾国荃肯定是要立头功的！这个时候，无论是负责外围，以“多隆鲍虎“出名的多隆阿，还是善打硬仗的鲍超，各路军马都得让出场子。谁越追得紧，无疑就是和曾氏兄弟的湘军抢风头。李鸿章和他的淮军，很明智的闪到了一边，他很清楚这位恩师的心思。这个时候的大局已经明了，要是还有人闷着头往前冲，那无异于虎口夺食，要和曾氏兄弟在抢食对立。连骁勇善战的刘松山，都被支去了皖苏北一带收拾残局，只能远远的观望，更不要说其他人。早已对曾国荃在军中的张横跋扈，难以忍受的索伦将军多隆阿，看的也很仔细；他知道，和这帮湘军搅在一起，别说打牙祭，就是落个好也不容易。心灰意冷的他干脆请旨，去了陕西剿匪，也不趟这个浑水了。李鸿章的淮军，倚仗手中先进的洋枪大炮，已经拿下了苏州，常州一带。朝廷下旨让他去协攻天京。李鸿章是个明眼人，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自己真去了，护食的曾氏兄弟搞不定会跟他翻脸！到口的鸭子，谁会让别人来分食呢？于是他干脆托病不去。于是这个时候的曾国荃，实际上也是成了孤家寡人。城大墙厚的金陵城就在眼前，可你自己，也得有足够锋利的牙齿，才能把它啃下来。焦虑让曾国荃的头廯开始发作，没日没夜的煎熬，已经让他双眼赤红；头发大片的脱落。他每天都得骑马绕城巡视个百十圈。作为太平军的立国之城，又是大明王朝的陪都重地，大炮轰上去，就像挠痒痒一样！于是他只能挖壕筑垒打呆仗，同时命令部下，向城内挖沟爆破。而与此同时，曾国藩也陷入了军饷危机。江西巡抚沈葆桢突然截留了漕银四万两，导致湘军补给困难。在这个火烧眉毛，正需要添砖加瓦的紧急时刻，他所信任的沈葆祯，突然来了这一手釜底抽薪，让曾国藩满口牙，都是酸的。问题在于，这个江西巡抚沈葆桢，恰恰是他所提拔和赏识的人，而沈葆桢的理由也很充足。江西素来贫瘠，必须得给地方留存一点底子，以发展促进；否则保不定又会闹出什么民变。恰恰又在此时，又连续收到了来自紫禁城的斥责圣谕。曾国藩夜不能寐。不光来自于军饷的压力，还有紫禁城方向，那抹森冷的逼视；而这，才是真正让他毛骨悚然，后背发凉的症结所在。“鸟尽弓藏.卸磨杀驴……”他突然想到了这句话，一股寒意，已经席卷了全身。他曾经无数次的告诫自己的弟弟，低调行事，不可张扬，一定要夹着尾巴做人。可他知道，以弟弟曾国荃一贯的做派，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每一次攻伐战胜的后面，都有弟弟派往湖南老家的船只；而他也清楚，那里面装的都是钱财。弟弟在老家大兴土木，修建老宅，他也心知肚明。他知道纸里包不住火，曾家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紫禁城那位老佛爷的眼睛。他知道，在朝廷用人之际，是可以容忍这点私心的。毕竟他曾氏家族，也是为大清国立下了汗马功劳。1856年的武昌之战中，湘军的核心将领罗泽南阵亡。 咸丰八年（1858年），在安徽的“三河之战“中，与曾氏兄弟一向交好的湘军悍将李续宾部，被太平军陈玉成部全歼！而他的胞弟曾国华，也与李续宾一同战死。 那是早期湘军最为惨重的失败，精锐六千余人尽数战死。曾国藩在家书中悲痛欲绝，提及“沉弟（曾国华）之殉难，肝肠寸裂”。他忽然想起自己，有些羞辱的三次将欲自尽之举……想起1854年遭太平军伏击的靖港之战。那一次，湘军水师溃败，他就羞愤投水；幸而被部下救起。 他又想起1855年的湖口之战，这次他遇到的是太平军的翼王石达开。他的水师被石达开分割围歼，连自己的座船也被重重包围。眼看将被俘受屈，他再次写下遗书，准备自尽；结果又一次侥幸脱险。 想到这里的曾国藩，觉得自己还是吉人天相，福大命大。而他的第三次危险，源于1856年的南昌。彼时，他又一次被石达开部，围困于孤城，日夜佩剑，待城破自刎！但最终阴差阳错，因太平军东调而解围。 曾国藩的脸上，又一次由阴转晴，但他只是松了一口气，不知该慨叹于自己的侥幸，还是劫后余生的屈辱。他可以忍受“曾剃头“曾屠夫“的千夫所指，可以为大清国鞍前马后；他觉得无论是自己，还是那个倔强的左骡子，以及自己见风使舵的学生李鸿章，都是在这个行将没落的大清国修修补补，为它续命。所以每次城破，他总是面带寒霜，森冷而无表情“为朝廷去除祸患，杀无赦！”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想起了，那些已经死在城下的湖湘军士们，想起他需要自筹的军饷。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呀！指望国库里派发的那些银子，是指望不上的。所以每当士兵在城里劫掠的时候，他总是把自己，深深的锁在屋里。尽管他所遵循的儒家思想，并不支持这样的极端手段。但要维持这十几万大军的衣食住行，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他和弟弟的每一次对话，只能以一声叹息，作为结尾。对弟弟曾国荃来讲，已经心满意足；这，就是哥哥的默许。对曾国荃来讲，他的哥哥曾国藩，只是被儒家的思想禁锢着，有点放不开而已！而与此同时的新疆，同治三年的二月，积雪尚未融化，俄军的两路进攻，再次打响，北线和南线形成钳形攻势，分别推进。北路的俄军，首先击溃了乌鲁木齐都统额宸指挥的清军，占领了库什姆城。随后，俄军重兵向塔尔巴哈台地区发起了进攻。叶尔羌参赞大臣景廉率军出击，攻击一支配合俄军作战的内奸部队，结果斩首两千，取得大胜，这也算是给这些内奸们以当头棒喝！可惜景廉很快在与俄军的交战中失利。6月1日，穷凶极恶的俄军占领了惠远城，开始了大肆劫掠。侵略者的魔鬼本性终于释放，奸淫掳掠持续了好几天，又开始进军塔城。结果这次，他们遇到了刚刚配发新式武器的边军猛将锡霖！，一个硬茬子！锡霖和他的6000军士抱定必死之心，死战不退，顽强阻击！在俄军的炮火之下，硬生生的保住了塔城。说实话，塔城之战，猛将锡霖和他的六千边军，功不可没！而在南线的伊犁，俄军碰到了清军领队大臣讷尔济的1万余人，双方激战持续了一个月，但俄军始终没有突破性的进展。指挥官威里夫金试图从侧翼包抄清军，结果被并不出彩的讷尔济，却洞穿其中的蹊跷；他率清军佯败，诱敌深入，却在拜斯铁列克设伏，重创俄军，歼敌400余人！这一仗，打的俄军晕头转向，不知所以，严重挫伤了士气。当然，这也是自伊塔开战以来，清军所取得的最大胜利；毫无疑问，对整个边疆军民的斗志鼓舞，是前所未有的！新任伊犁将军明绪，也就是乌里雅苏台将军明谊的堂弟，亲自挂帅出征；领3万清军与俄军在兰干口展开会战！这一战，双方死伤甚重，清军大败，但俄军同样受到重创！虽未达到预期，但却遏制了俄军的攻势。此后的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攻方不能进，守方也誓死不退！就这样虎视眈眈，严防死守，开始了长达数月的对峙与谈判之中。在这儿，大家可能有一个疑问，从乾隆朝开始，驻守西域边疆.威名赫赫的伊犁四营，难道还扛不住打？既然这样，我们就简单的介绍一下，这个乾隆朝西部边疆的定海神针，伊犁四营的情况。1755年，乾隆帝借着准噶尔汗国内乱的契机，发四万精锐，由曾是准噶尔部首领的阿睦尔撒纳的带路下，远征西域；以快刀斩乱麻的雷霆之势，攻下伊犁，灭了准噶尔汗国。这一年的乾隆帝45岁，正是壮志凌云的年纪，实现了他祖父康熙皇帝和父亲雍正皇帝，未竟的夙愿，成功平定了准噶尔但西域远离内地、数万大军在此驻扎，补给困难，各种势力又错综复杂；在主力清军撤离后，阿睦尔撒纳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于是又起兵反叛！结果乾隆再次用兵，平定了叛乱。此后，天山南部的大小和卓兄弟（波罗尼都、霍吉占）也蠢蠢欲动.发动了叛乱。在经历数年的血战，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经费开支，直到1779年，才彻底平定了西域这块桀骜不驯的土地。也就是说，自唐朝安史之乱后，已经长期失控的西域各地，又重新纳入了中央的版图。为庆祝这一胜利，乾隆帝将西域取名“新疆”，意为“故土新归”之意。为了巩固边防的长治久安，清政府在伊犁地区设立了“伊犁四营”，屯垦戍边；类似于我们早期的新疆建设兵团。它们分别是来自东北的索伦营、锡伯营，漠南草原的察哈尔营，以及大清帝国曾经的死敌，厄鲁特营；他们也成了新疆戍边的主力军。关于这个厄鲁特营，也有一段故事。乾隆深知新疆的地理重要性，也清楚这里极难管控，也就在这种特殊背景下，设立了伊犁将军府；同时设立伊犁四营。新疆地域辽阔，驻军总是有限，对乾隆而言，如此重要的边疆属地，必须派遣自己最为得力的军队。这个其中，就有他曾经的对手——准噶尔人。在平定了新疆之后，乾隆帝下诏招抚准噶尔人，尤其是曾在清军中效力的旧部。在后期平定大小和卓的历次战斗中，准噶尔降军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此后的乾隆帝龙心大悦，赐名“厄鲁特营”。1767年7月，乾隆下令将厄鲁特营按八旗制度整编。1771年，土尔扈特部首领渥巴锡，率部从伏尔加河流域，万里东归；乾隆将他们编入厄鲁特右翼，安置在特克斯河流域。至此，厄鲁特八旗体系完整，也成为了大清守卫边疆的砥柱之师。在1820年至1827年的张格尔之乱中，由于清军绿营部队武备松弛，内地援军行军迟缓，厄鲁特八旗率先驰援南疆，成功阻止了张格尔越过天山，扰乱北疆。为这次平叛立下赫赫战功，其忠诚勇毅，也让整个帝国刮目相看。伊犁地区土地广袤，但因长期的战祸导致地广人稀。乾隆深知新疆的战略地位，尤其是紧邻沙俄的北疆地区，时刻面临威胁；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必须保留一支强悍而有战斗力的军队，来巩固震慑边疆。高处着眼的他，开始从全国各地抽调，最为精锐的部队驻守伊犁，按民族划分，成立了“索伦营”、“锡伯营”、“厄鲁特营”和“察哈尔营”四个营，统称为“伊犁四营”。与驻扎在伊犁的八旗兵和绿营兵一道，四营的军人及家眷长期驻守，戍卫边疆；这，也是新疆边防的核心力量。蒙古察哈尔部，挑选了1000名技艺高超的精壮士兵，迁往伊犁。此年，又二调1000名察哈尔部的官兵，分两批迁徙，经一年的艰难跋涉，他们最终到达了乌鲁木齐，组成察哈尔营。之后，约1843人驻防伊犁博尔塔拉，伊犁等地；另外200户和50户分别定居在库尔喀喇乌苏和塔尔巴哈台。察哈尔营，也是最早驻防伊犁的边军。而军民总数达到3860人的索伦营，则是1764年从黑龙江和嫩江流域挑选而来的嫡系精锐；由1022名布特哈索伦和布特哈达斡尔勇士组成。他们被安置在霍尔果斯河两岸，其中鄂温克人仍以游牧狩猎为生，达斡尔人则主要从事农耕。彪悍的索伦营曾多次应昭参与清缅战争、廓尔喀战争和平定金川叛乱，名闻遐迩。这些从龙兴之地的东北，精挑细选的帝国精锐，就包括盛京将军旗下的锡伯营。他们原定人数为3280人，但实际到达伊犁的总人数已经飙升至4030人；除了官兵，还有约750名婴儿。主要被安置在察布查尔地区，以农业为生。伊犁四营的建立，让帝国在新疆，形成了南、北、西三面呼应的的三角防线；假如没有内奸的配合，这片土地实际上已经稳如磐石。伊犁四营主要负责日常巡防，农业耕作、和游牧渔猎；但若战事爆发，他们便迅速转换序列，成为彪悍的战士，实际上也就是我们最早的新疆建设兵团的建制。历史上的伊犁四营，曾经有过多次骄人的战绩。包括生擒张格尔、平定玉素甫之乱、血战阿古柏以及与沙俄的激烈冲突。当时有句话：“东北有察哈尔，西北有索伦，西南有锡伯，自西南至东南，则有厄鲁特，四营环处，各守其地。” 可以说，当年大清帝国在新疆的统治，正是有了这支威武之师，所提供的坚实保障，才让这块儿土地没有落入外敌之手。 1864年的沙俄军队之所以持续的入侵新疆，目的是武力胁迫清政府，得到更大的利益。所以当两军对峙的时候，俄国人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战略意义。而这个局面，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于是，他们又开始打起了一套阴阳组合拳。但实际上，他们的这一套流氓加无赖的丑恶伎俩，已经屡见不鲜。10月7日，清政府与沙俄在塔尔巴哈台签署了《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记》。除了这个条约，沙俄还通过三个子条约，最终割占了中国西北部边疆约44万平方公里（相当于一个甘肃省的面积）的领土。 但这仅仅只是个开始。对欲壑难填的沙俄来讲，这不过是一个塞牙缝的下酒菜。侵略者的脚步不会因此而终止，相反，只是让他看到了清政府屡屡无底线的软弱。这就好比你路上碰到了一只狼，被迫无奈中你扔出了身上的第一块肉。 在你的意识里，这就是你最大的让步，应该见好就收。但问题是，你忽略了狼的想法！它可不是这样想的。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还会有无数次的下一次。狼要的不是一块肉，而是你身上所有的肉！ 所以暂时的熄火，只是另一场阴谋入侵的酝酿休整。对觊觎已久的伊犁地区，俄国人始终没有放弃他们的图谋，只是后期他们换了一种掠夺的手法而已。 多事之秋，屋漏偏逢连阴雨，酷寒冰雪又加霜！也就在这一年，早已暗潮涌动的南北疆大地，就像一锅沸腾的开水，终于在库车暴动里，被掀开了锅盖儿。应声而动的迪化城里，清军绿营的军官索涣章，也在他的心灵导师妥得璘的诱导下，开始了他颠覆家族光荣传统的罪恶之旅。 请关注下集：那年明月的作品西北风云之新疆篇《库车风云》